咫尺的眉眼,依旧清澈明净,似林间小鹿,不染俗欲。
尽管全身的热血都朝他心头狂涌,他还是止住了动作。
只因想起当日剖白心迹之言,是那般地毫无所求。
如今得了她的好脸一时忘形,才有这诸多得寸进尺。她不过是看在“知己”的情面上,才未曾厉色推拒,可之于“情”字,她尚未看得分明。
若真惹恼了她生出嫌隙,眼下哪有时机弥合?
晏适之,莫要贪心。
他这般告诫自己,缓缓松开手臂,心中涌上一股怅然。
谁知她察觉后迅速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倾着身子逼近他。两人身高不过差了五寸,她只需稍稍仰头就可看清他的面容,刹那间就将他的不安、退却尽收眼底。
她双手背后,一脸的疑惑认真,歪着头问他:“你在怕什么?”
晏如陶痴痴看着她的眼,有口难言。
怕什么?
怕我卑鄙,趁你天真无邪一时孟浪,待你来日了解情字之味,又将如何看我?
他从未自诩正直良善之辈,交游宴饮时放浪形骸是常事,亦不忌讳在人前人后讲诳语、行诡计。
唯独在她面前,想做个君子。
却不知神女对凡俗红尘亦觉新奇有趣,因着无知,反倒无畏,越凑越近。
直到见他眼中的羞惭无奈变成慌张无措,她终于露出笑颜。
“阿鹭……”
晏如陶的背已经抵在柱子上,退无可退,低声唤她小字。
“方才胆子那么大,为何又退却了?”
晏如陶
无心辩解胆量之事,他屏着气,只怕再贴近会冒犯到她,思索再三后从侧面闪躲开,快步走到外间喘着粗气。
身后是她得逞的笑声,明快又畅意,叫人恼也不是。
“晏郎君,该回了。”
笑声戛然而止,两人听见凌赫在门外的声音,顿时敛容。
“好。”
晏如陶扬声应道,随即回身看她。
林翡将怀里的《金乌枪法》塞好,走到他身边悄声道:“你长话短说聂檀的事。”
“门第有别,河东聂家不肯尚公主,定国长公主薨后聂檀才弃文从武,是个心结。我阿娘探得口风拿捏住,那聂檀反倒感慨故人故事还有旁人记得,我便托阿娘趁机要来了摹本。”
晏如陶草草概述,来不及多言,凌赫定是打听过才知自己与她在这灶房中。
他又指着门外交代她一句:“本以为他是聂檀的人,可今日新君竟带他来普明寺,想来其中还有玄机,只能日后再寻机打探。”
他攥了攥阿鹭的手,冲她笑笑,下回再见不知是何时。
然后跨前两步打开门,见凌赫抱臂站在门口,身后是还在低语的新君与淳筠。
他顿时心中不平——你们两个倒能堂而皇之!
不甘地回首去看阿鹭,而她刚避开凌赫的眼神,倚在门边冲淳筠招手,换上一脸甜笑,完全不似方才捉弄人的促狭模样。
“官家,该回去了。”
你让凌赫催我,现在该我“劝谏”了,晏如陶腹诽。
或许是看两个女
郎已凑在一起嬉笑,新君挥挥袖子转身离去,刚走出院门就对晏如陶说:“方才见老六在墙角张望,一见寡人,眼睛瞪得滚圆,转身就不见人影。这才来寺里几日?浑似个乡野儿郎。”
“他不过十二三岁,在宫里强撑个大人模样罢了。方才八成是想来看看灶上的粥。”
新君顿了顿步子,哭笑不得:“那你和林女官是在灶房里帮他看火?”
晏如陶扯起谎来面不改色:“女官说阿琅午间才吃了五串鹌鹑,一扭头又在灶房煮粥,再吃下去要把寺里和后山都吃空了,将他撵走。正好我腹中空空,就来讨碗粥。”
“啧,你这么一说,寡人也觉着饿。”新君说道。
身后的凌赫似笑非笑,手指搭在剑鞘上轻轻点着。
第五十二章 迷雾重重
(五十二)迷雾重重
两日之后,林翡在院子里见到凌赫时,不自觉就往他身后瞟。
“在寻谁?官家还是晏郎君?”
林翡攥着长枪,看着罕见带点笑模样的凌赫,很是提防。
往日自己凑上前去套近乎都未必能得到一句明白话,如今竟上门来同自己戏谑?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中郎将有何贵干?”
“官家仁慈,见寺中清苦,特派我送来新鲜瓜果和良苗活禽。”
“谢官家恩德,也辛苦中郎将跑这一趟。可惜下官身无长物,只好留待来日感激中郎将。”
林翡皮笑肉不笑,空口白话听起来很是敷衍,之前寺中揭不开锅时可没见这般好心。
凌赫意不在此,自然也不恼,眼神落在她手里的长枪上。
“许久没见你练枪,刚才在院子门口瞧见几招,可要比画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