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195)

大家各自玩各自的,有了事儿就凑一块装装恩爱样子,如没笼头的马一般。

乔南一也是个最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住着郑臣给买的一千多平的恒大麗宫,没事就邀一帮姐们儿上家里开party,轰进肺管子的音乐响到凌晨也没事,反正邻居隔得天远地远没人听见。

有一回郑臣回婚房拿样东西,才要推门进去就吓得赶紧退开两步去看门牌,这他妈还能叫住人的地方吗?一整个京城二流子蹲监狱前的收容所吗不是?

确定是他家以后,郑臣一脚刚踏进去,十几个只穿着短裤露出八块腹肌的小崽子,人手端了把滋水枪追着乔南一满屋子乱跑,嘴里呜哇呜哇乱叫,他差点没昏过去。

而他家郑夫人,平日的一张樱桃嘴这会儿咧得比朵喇叭花还大,那叫一个开心。

乔南一在浪笑之余,瞥见她老公跟门神似的站在客厅里,忙扔了手里的家伙。

那群小帅哥还意犹未尽地撩头发,“怎么了姐姐?就玩腻了吗?”

“都赶紧走,我老公回来了,快下楼去。”

她低头瞧着身上湿透了的睡裙,也觉得不像话,跑回房间去捯饬了一遍再下来。

郑臣已经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红酒,他的脚架在茶几上,两胳膊就那么摊着,“大开眼界啊,玩起来比我还全乎儿呐乔南一,真低看你了。”

乔南一是嬉笑惯了的,“嗐,怎么不是个趣儿啊,要不下次约你一起?”

郑臣瞄了一眼她的无名指,“你戒指呢?别忘了明天两家要碰头。”

乔南一非常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应该丢在哪个香槟杯里冒泡吧。

等酒醒了找一下,运气好能找到的。

郑臣拿上东西就摔门走了。

苏阑坐在百子园的闹公馆里,用小勺一下又一下胡捣着块吃絮了的蛋糕,仔细听乔南一讲这一段梁子。

“这辈子娶你当夫人,”她笑着摇了摇头,“郑臣算棋逢对手了。”

她们俩说话的间隙,邻桌一个穿戴顶富贵的小姑娘聊起林家的事情来,毕竟林鄄被立案调查的消息已经通报全国人民了。

小姑娘神秘地跟人说:“其实我和死了的林公子见过一次,他人蛮俊儒的,有权有势人家的儿子竟这样短命。”

旁边人的一脸羡慕,“你还能见过他呢?快讲讲,什么级别才够啊?”

乔南一和苏阑对视一眼,结完账就坐回了车上,她看了眼苏阑的肚子,忍住了没掏根烟出来抽。

“说什么狗屁权势,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东西更脏的了,四九城里无新事,你我在它的面前都只是小玩意儿。有用时将你抬起,气数尽了就丢开。”她含了一颗糖,苦大仇深地说,“李之舟那样一个干净人儿到头来也变得奉令承教,但你连为他可悲的必要都没有,人家已将这世上最显达的两样儿紧握在了手心里。”

苏阑接着她的话道:“一样叫名,一样称利。”

“所以照我说,有一天好日子就过一天,不要预设长期,不要给明天留什么期许。谁他妈知道有没有明天!林家那样风光,不也是说倒台就倒台了,食尽鸟投林呐。”

乔南一用了三分力点头,她面上疯怔,其实看得比任何人都开。

苏阑笑了笑,“你才是一心无挂碍的人,当真半点后事都不虑的。”

“哎哟,沈少奶奶,您是最该安富尊荣的人了,上什么班!”乔南一幅度夸张地摸了摸她的肚子,“人家都是把亲眷往京里接,你可倒好,怀着龙子,结完婚还把家人送扬州了。”

她说起这个也生气,“省得外头说嘴,编排我人一脚迈进沈家,一门子穷亲戚都升了天,我真是听不得。”

乔南一连声吩咐司机开车,往黄金屋去,“你怎么那么愿意搭理他们?”

这是没法儿在头上刺字,要是不那么有碍观瞻的话,苏阑恨不得把——“单位是我自己考上的,老娘吃穿都不靠沈三”这一行话刻在脑门上,免得那些人总说她走后门,是沈筵打了招呼才成事。

天可明鉴,从报名到面试,沈筵都不知情。

还是后来入职的时候填写个人基本情况表格,她在家庭关系那一栏写上丈夫沈筵的职务时,他们局长才想起来好像是在哪儿见过她似的。

沈筵任命下来后半个月,他们从棠园搬到了大院儿里住,苏阑站在粗壮的槐树下,看着工人们进进出出地搬东西。

她想起自己七年前第一次走进这里的情形,哨兵冲她敬礼时的无措,踩在馨香翕软的地毯上,换拖鞋时连脚趾头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才好。

但这么些年过去,这栋房子的女主人从安歆换成了她,可故事里的人又都散落在哪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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