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一样--”谢蕴姝在她旁边坐下,搂住了哭得颤抖的她:“以前我很让人讨厌,但是我也会有难过、孤单的时候,却没有人能言说,我只有到那玉兰树下,说给它听,就好像说给娘亲听一般--”
过去的她,也并非尽是快乐,后来,她渐渐学会了狠毒、学会了不择手段,渐渐忘记了这白色的、紫色的玉兰,忘记了温柔的娘亲--
蕴华吸了吸鼻子,哭得很伤心,刚才的焦虑、惊吓和压迫将她往日所有的委屈都引了出来:“姐姐还有玉兰花可以说,我却没人说,我什么都做不好--夫子说我书读得不好,嬷嬷说我规矩学得不好,娘--”
她心中如同针刺:“娘说我没用,说我长得不如你、性子也不如你讨爹的欢心,骂我畏手畏脚,连小家子女儿都比不上,只配一辈子被你压着,活该得不到爹的喜欢,连带着她也不讨爹喜欢--”
谢蕴姝被这断断续续的哭诉刺得心中发痛,她以为周氏不管怎样地势力狠毒,对一对儿女,总还是带着爱意带着期待的,现在看去,仿似也未必--
她只把儿女当作了工具,可以稳固地位、谋取权势的工具,所谓的严加管教,也只是想锋锐了工具,更好地谋夺权力和富贵。
谢蕴姝叹口气,原来世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可怜,精明的肖慕晟、高贵的太子妃、寂寞的初云、贤淑的大嫂,还有眼前这机敏的小姑娘,各有各的隐痛、各有各的苦难。
她抚摸着蕴华的青丝,柔声安慰:“别伤心,即便天底下所有人都说你不好,但只要你自己心中觉得自己好就行了--”
蕴华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我觉得我不好--”,她哀怨悲伤:“什么都不好--”
谢蕴姝伸手擦掉她眼下的泪痕,温柔地笑了:“你读了那么多的书,字也写得那么好,柳夫子前日还说我,要是像你一样多读些书,他教起来也没这么费劲--”
“你的夫子,他真的这么说?”蕴华半信半疑,眼眸闪烁:“我的夫子却说你比我聪明多了--”
“你瞧不是了,夫子总是看着别人的学生好--”谢蕴姝笑着道:“至于嬷嬷说的,你更不需要在意,这些下人,总是狗仗人势--”
“可是我娘--”蕴华刚被逗得笑了一下,想起娘亲转瞬又沉寂下来。
“二妹,你这么大了,很多事情你要会自己思考了--”谢蕴姝也收起了笑意:“那日进宫,我让你仔细瞧瞧,你瞧出些什么来没有?”
蕴华闪了闪目光,有些迟疑地道:“她们,宫中的娘娘们好像都不是真的开心--”
就连明媚的安和公主,时不时也会露出一抹隐隐的哀伤,让她很疑惑,为什她们这般尊贵,还会不开心?
谢蕴姝点头:“没错,几位嫔妃看见刚入宫的年轻贵人们时是在难过容颜易老,皇后娘娘看见皇贵妃项上的南珠项链时是在哀伤皇宠淡薄,长公主在看见太子妃时眼中有着恨意,皇贵妃看见刚得宠的琤嫔时眼中有厌憎,你这般聪慧机敏,看出来了,那么你就想想,不顾一切地去争夺荣华富贵,值得么?”
蕴华懵了怔了,她一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母亲一直说要努力要朝上要成为最尊贵的人,她也是这般去努力的。
谢蕴姝语重心长:“你想要站在高处无可厚非,但你娘教给你的这些手段,只会让你越发不择手段,你今日为了巴结公主舍弃别人在乎的东西,日后为了荣华富贵,你定会舍弃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亲人,比如良知,比如快乐--”
“我不会--”蕴华颤栗了一下,她无法去想象自己会变成那样无情无义的人。
“你会的--”谢蕴姝笃定的道:“我曾经那么做过,毁掉一切挡我路的人,只为我在意的,但最后都是悲剧--”
“你这般下去,有一天若是我、你二哥、甚至是你娘挡了你的路,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上一世,蕴华便是这样做的。
“不!”蕴华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不会!”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那么地聪明通透,你要想清楚你自己究竟想要成为怎样的人,想清楚什么对你最重要,想清楚了才能做决定--”谢蕴姝伸手抚抚她怀中安心睡熟了的雪团儿,微微笑了:“今日,你选了雪团儿,这就是你的决定--”
她想要妹妹坚守住心底的善良和良知。
蕴华若有所思,却又惊慌抬头:“可是,娘叫我一定要哄好公主,我--我该怎么做?”
“你要是把公主当作朋友,就用对待朋友的方式对待,如果你只是想要利用她--”谢蕴姝一语点破:“世上的人都不是傻子,没有人会甘心做别人的棋子。你真的对人好和假装对人好,别人是看得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