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没错的。
但是江祝却不开心。
她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来,才道:“阿淮,小楼,我接下来说的话会不好听,但是我必须说。”
两个少年看向她,江祝想扯一个笑,但终究笑不出来。
“我们的地方有限,能够支撑所有人活到最后的东西不多。现在大家相安无事,一是赤瘤蛇的死,二是我们手里的食物和丹药,让他们能够冷静下来。可是如果我们找到更多的人,首先食物和丹药会短缺,而且这途中如果引来了其他妖兽,生死存亡之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没有人愿意当替死鬼,可一旦避难所沦落,任何人都能把别人推出去当挡箭牌。
“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完这些话,江祝有些抬不起头。按照正统道门教育,这些少年心中只有大义,断不会生出其他猜忌和犹疑。
她不会阻拦他们的作为,只是不希望满怀阳光的少年,被现实的重锤打成狼狈的落水狗。
江祝敛着眸,不敢看叶淮和月小楼的神情,手指微微蜷缩。她以为会受到两人的反驳甚至是怒斥,岂料沉默片刻,却是一声轻笑。
江祝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月小楼正努力抿着嘴,仍有气音漏出来,叶淮一如既往地不做声,眼睛却是含笑的。
“……”
确定周围人都没有被惊醒,月小楼轻咳一声,笑道:“阿祝,我知道,我相信叶三公子也知道。”
江祝看叶淮点头,有些愕然,“那你们……”
“可是有些事不是知道就不会去做的不是吗?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这话你曾经说过。”
说过吗?江祝记不太清了,只是看两人并没有任何沮丧失落的情绪,提着的心才放下了。
叶淮:“不是白救的。休养几日,我们需要自救,不能等江叔、大哥他们从外部突破。人多些,把握更大。”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我害怕如果事情脱离控制,你们会怀疑自己。是我多虑了。”
“并没有,这是你关心我们。”
“不过还有一句话。”江祝叉腰,轻轻挑眉,“我不管你们打算怎么蹦跶,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休息,养好身体和精神,你们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月小楼得令,直接溜了。江祝看叶淮精神微恙,也要离开,却被叶淮拉住。
“阿淮,你怎么又拉我。”
叶淮拉住江祝只是条件反射,江祝一问下意识要放开。江祝不明所以,要走时,衣角又被牵住了。
江祝哭笑不得,悄声道:“阿淮,你怎么和孩子似的?”
叶淮嗫嚅几下,“你……陪我。”
江祝“啊”了一声,弯腰摸了摸叶淮额头,“没发烧啊。”这小兔崽子从来没服软示弱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叶淮向来不善言辞,也觉得这要求过于傻气,有些难为情,却固执地要求江祝留下来。
少年的手心很烫,手指却很凉,透过衣服将温度留在皮肤上,伴着轻微的颤抖。
和她在唳鹤庭受伤后醒来,见到叶淮时一样。一样的谨小慎微,一样的诚惶诚恐,明明心里担心地要死,却嘴笨地说不出一句漂亮话。
江祝也突然懂了。
她随便团了个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叶淮只要睁眼就能看见她。
“这样行了吧?赶紧睡吧,我要困死了。”
不会说漂亮话没关系,那就不说了,谁让一个两个都是她愿意宠着的小孩儿呢。
叶淮是靠着山壁的,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江祝的发顶,却是他伸直了手就能触碰的距离。
这样就很好。
不远不近,刚刚好。
没人知道从出事到现在他始终心跳如擂,尽管腰间的伤口提醒他眼前这个人没有受半点伤,也没办法打消他想要每时每刻都能看见她碰到她的执念。
当他伸直了手指,只是碰到少女凌乱的发时,突然就收获了长久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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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猎场异变、兽潮爆发已经过去了十三天,少年们依旧被困华泽太舒。
唐钰第三十七次放下已经在嘴边的食物,珍而重之地小心揣进怀里,用力压了压胃部,希望能缓和一点饥饿感。
葛恒山是在第三天好运地被叶淮和月小楼带到了避难所,迎来了灾难降临的第一口食物。然而从第五天开始,粮食就不够分了,能够拿到的份额变少,现在也已经填不饱肚子了。
今天早上葛恒山只分到了不足巴掌大的肉干,并被告知这是两天的口粮,因为余下的食物还要分给被救回来的人。
葛恒山小心翼翼地撕了一小条,嚼了半天也舍不得咽下去,一人一个的小水壶也只敢抿上一口。他眼下乌青严重,靠在山壁上,感觉头炸开似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