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剩下一个魂,只能靠不断地附身。而你又在不断猎杀暗渊鬼族,企图炼化他们的力量。但是效果微乎其微,甚至夺舍的身体也会很快衰败。你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着这个法子让自己更强。”
“逆,逆旅……?”连千帆怔愣着吐出几个字。
江祎等人目瞪口呆。
江祝说得太多,声音微弱,但这前尘往事在谁心里都清清楚楚。也正因为听得清,才更震惊于黎牧这个人。
不,不是人。他是被驱逐出家园,遭到毒手的逆旅,是人间一行客,万里不留痕。
“我还知道,你多年前夺舍了琢烟谷谷主的兄弟江岫,小祈的叔叔,我的父亲。这个身份太好用了,比你之前迫不得已用的破败身体好用得多。你行鬼修之事,借着外出的机会猎鬼,即便被发现了,被毁了灵珠灵根也不心疼,因为你早就用了可以傍身的力量。你对自己名义上的女儿一点也不在乎,即便她总是粘着你。可你突然发现了她的特殊之处,你发现她是灵枢,一个绝妙的容器,于是你开始爱护这个女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喂给她更多,更多的鬼气。你想用灵枢的力量帮你吃下更多你想要的力量。”
对于江岫这个人,江潇听说过,而江祎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在小时候还不懂事时,被父母长辈耳提面命休做那损阴德、自作孽的事情。却不想,那被钉在琢烟谷耻辱柱上的人,竟不是真的江岫。
连千帆和秦望已经完全听傻了。
“但是女孩儿五岁那年……你发现你控制不住了,就想直接提取出所有的力量。你成功了一半,那天一场大火,烧死了你的躯壳,也烧死了你理想的容器。而这次重生,居然是在一个逆旅身上。”
不错。
刚刚发现这个死去不久的逆旅,他大大惊喜了一把。不知百年还是千年,他只能依靠人族的臭皮囊过活,而这次却碰上了一个逆旅。他的灵魂头一次能够和身体如此契合,甚至生出了一种这就是他的身体的感觉——尽管并不是。
“你本来觉得功亏一篑,却没想到那个应该死在火里的女孩儿活了下来,被琢烟谷的谷主抱回去千恩万宠。这消息听在耳朵里多诱人啊,那是你尚未完成的作品。于是你在他们面前演了一场大戏,加上这毫无破绽的身份,顺利进了琢烟谷,隐藏了数十年。
“我可真佩服你啊,黎牧。这面具戴了这么久,怪不得摘不下来了。”
黎牧低声笑道:“是啊,这个身体,是我这不知多少年岁里最好用的。看着你们被骗得团团转,实在好笑得很。”
江祝平静的叙事声音骤然转冷,“我二叔在哪儿。”
江祎目光唰地转向江祝。
什么意思?
江岚……没死?
黎牧:“伟大的鬼王,你怎会不知,师父已经死了呢?”
“别叫他师父,你不配。”江祝厌恶地斥责,“正因为我是鬼王,我更怀疑你偷走了二叔的魂魄”
大阵将成,黎牧心情好了一点,也不介意多说几句,“他就在这里,你大可以自己去找。”
“你在吸引我的注意力么。”黎牧画阵有些疲累,端着血碗站在石台旁,眼神睥睨,“你觉得我是那么蠢的人吗?即便担忧召集的鬼族受我影响临阵倒戈,到底是个灵枢,怎么能弱成你这样子?叶淮把你当眼珠子,偷偷留个替身符文就敢让你单枪匹马来我这里?”
他俯下身,气氛暧昧,但江祝从那双总清澈温和的眼睛里看到了嘲讽和不屑,浓浓的恶意如有实质,扑面而来,避无可避。
“我知道你留有后手,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嗯,所以还要听吗?”
黎牧望进江祝的眼底身处,笑得十分邪气,“唳鹤庭,旧雪坊,当然还有你的琢烟谷,我都盯着,你心心念念宝贝着的人我也盯着,他走到哪里都得把脑袋拴好了。否则我让你亲眼看见他的项上人头。”
黎牧以为这话会激怒江祝,岂料江祝只是转了转眼珠,浅淡地应了一声。
而几个少年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连千帆把江潇摇成了不倒翁,“怎怎怎怎么办?他说的是真的?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叶纭纭拍开他,脸色难看,“十有八九。”
他们之所以不急是因为相信江祝不会全无准备,但眼下却也担心事情不会朝着江祝预计的方向发展。而一旦事情脱离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江祝自然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冷静,黎牧的话就像一根刺,不由分说地扎在心上,令她不得不分出心思去担心外面的人。
但她不是之前的她,人也不是之前的人了。她要用全部心思来与黎牧周旋,也要全心全意相信外面的人能够处理好所有的突发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