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发贴在他背上,乌黑夹杂着少量银白,顺滑坚韧,如同银子一般,浸了水又有晶石的质感。
“本来还怀有愧疚的,都怪你态度太气人了。安卡走了,总算用不着理我了?”
迹部掰过白村肩膀,只看到他一点侧脸。
“你有意识你一直以来是怎么对安卡,又是怎么对我的吗?就因为我是人类?你这是种族歧视。”
他想用玩笑消解沉痛的事实,然而心里忍不住觉得不恰当,因此语气格外不自然。
“迹部。”
白村直视他忽然发亮的海蓝色眼睛。
“安卡的每次离开于我没有不同。我明白你认为我应该难过,或者你很难过,以己度人,就认为我肯定难过,我无心纠正你,但你有点烦到我了。”
迹部张了张嘴。
“如果你想偿还葬礼那晚的人情,到这程度可以了。”
“呃……”迹部气笑了。
“你永远比我以为的恶劣。”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起身走了。
白村动了动脚趾,似乎是验证自己还在操控这具身体,他又一根根收拢手指,进一步证明操控准确无误,接着他向下滑,直到胸腔感到压力,下巴触到水面,有些烫。
迹部拿着衣服回来了。
白村并不意外,他耳朵把迹部的动作听得一清二,甚至听得出送衣服来的是迹部宅哪辆车。
意外的是迹部脱口而出的:“生日快乐。”
他没指出今天是那个白村业的生日,而不是他的。
“谢谢。”
迹部也知道,所以对他这句谢异常领情。虽然总体上跟他还是难以相处。
第39章 与他自己
短暂的黄昏将它辉煌的颜色漫灌进面临它的空间,白村拎着应该换上的衣服,从浴室的窗目送夕阳跌进遍布枯草的郊野的地平线。
换好衣服,白村拉开浴室门,兜头一条毛巾盖过来。
白村从毛巾缝隙里瞅他一眼。
“我怎么还没走,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吱声迹部就当不是。之前陪白村找东西时迹部就发现,除了一楼楼梯附近的空地连满了实验器械,其余楼层几乎没有生活痕迹。
“你都睡哪?”
白村拐进餐厅,指了指长木桌。上面连桌布都撤走了。迹部的感想首先是它至少干净,其次是原来他果真不是非要睡衣柜。
“我去到那个世界了。”
为供养实验设备,宅子电力充足,但留有灯管的厅室不多,宅子内部空间呈现出大块的暗蓝,在此光线中,迹部透蓝的双眼变为神秘深邃的幽蓝,仿佛蕴藏着另一种灵魂。
“你墙上的一模一样的画,收藏在另一个世界的我手里。”
“我不记得我在那个世界画过相同的画。”
画廊的火灾后他遭遇了意外,没有时间画这么一幅画。迹部从昨晚到现在似乎有些短路,才从这方面考虑合理性。而且年份也对不上,两个世界的自己大概同年,那个世界的白村还是拿不起笔的年纪。
果然,那只是个梦罢了。
白村手一撑,坐上餐桌。
他背对着餐桌尽头的窗,天际残留的一丝猩红正被黑暗熄灭了颜色。
“我后天去中国。”
他不会就休息了吧,迹部忽然有此疑问,那刚才要走完全是躲自己?
“做什么?”
“出演剧集。”
“哈?”
迹部看着那条无情绪的黑影斜着侧躺下来,将长桌分割出一块三角,以臂做枕,脸掩在半湿的毛巾下。
“那边严打,借剧组掩护入境。”
社团上面的公司要白村去述职。
“你今年出生,打算找一下吗?”
白村忽然扬起脸,头发随毛巾掉下餐桌,如同淌下一汪暗银。
“安卡告诉你,我生在中国?”
迹部后退半步,身体转向门外。
“我的提议是基于年末,不是因为你要去中国。”
那道黑影像一潭粘稠幽邃的泥沼,重又恢复平静。
“哪趟航班?”
“不用送。”
迹部还是去送了。
“剧组地址给我。”
他打量着不远处正在过安检的剧组一行人。
白村低头用手机给迹部发去地址。
“这个号码,我会一直用到回来。”
迹部拿出手机确认地址,存了号码……扬起笑容张开手臂。白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还是你法律上的哥哥。”
“所以?”
“想想等会你的航班坠机了,我该多难过我弟弟死前拒绝给我拥抱。”
白村被他的逻辑感动了。
感到迹部紧紧收拢手臂,好像要把他从鞋子里薅出来,而贴在他颈侧的金发,洋溢着自然的玫瑰和阳光的气息。
“叫声哥哥。”迹部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