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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鲁王府中,上官筝正进退两难之中。
自超度法事之后,她心中有了求生之意,渐渐便舒缓了几分,鲁王得知后,便更加放松了几分监管,倒让她能短暂的得了几分自在。
后来,鲁王因事外出,府中下人约束她不得,她更是趁隙去了镇国将军府,重见了母亲朝夫人一面。
曾经便是整日吵闹不休,也依旧明艳照人的母亲,才不过短短几月未见,便已经容颜憔悴,目光黯淡,昔日乌黑亮泽的云髻,竟也掺杂了大半的灰白,整个人像是一夜间衰老了十岁。
上官筝震惊于母亲的改变,她原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母亲倾述,等见到此景此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朝夫人自己倒还平静,只关切的询问女儿近况如何,可曾受了什么委屈等。虽然,便是当真受了什么委屈,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如今府内已是兄嫂当家,父母早几年前便已退居小院,颐养天年。肯收留她这个罪臣之妻,便已是看在一母同胞的情分上,若要为了外甥女而与鲁王府对上,那更是绝无可能的。
上官筝能理解母亲的难处,因此也只强颜欢笑,道是一切都好,并无什么不如意之处。朝夫人听了,只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或许,她也看出了女儿处境不好,然而此刻的她,已经没有能力去护住女儿了。
看完母亲回来,上官筝甩开了监视的丫鬟,随意找了个小医馆进去,待诊过之后,心中却更加沉重了。和她所预料的一样,最坏的结果出现了,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她竟然怀孕了。
算算日子,当是在上官行舟被处决前的那两日怀上的。当时,鲁王骗她说会亲自向陛下求情,她心中感激之至,夫妻俩便顺势同房了一次。二人成婚多年都毫无动静,不过是这么一次,谁曾想竟会有了呢?
这孩子的突兀出现,彻底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她原是坚决要离开的,可这孩子究竟该怎么办?若是被上官透得知,定会要她先生下孩子后再说。可是日后呢?生下的孩子她是无法带走的,难道要让她一辈子都牵肠挂肚的念着他?
况且,失去生母的孩子,想要在皇家生存下去,将会是何等的艰难?鲁王便是最好的例子,她如何能舍得如此?然而,若要为了这个孩子而留下来,那倒不如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她本就在心中挣扎不已,忽又收到了偷渡来的假死药。静玄逮到了空隙,还特意叮嘱了她,道是此药伤身,尤其孕妇不可用,上官筝听了,顿时便又增添了一份为难。
还不等她做出决定,鲁王便已回了府,上官筝不欲让他知道有孕之事,便竭力做出无事状,只盼着能多瞒一日是一日。好在监视的丫鬟们并不通人事,一时倒也看不出什么分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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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慢慢的热了起来,此刻已经是夏日,夏衫本就单薄,孩子的月份又越来越大,终于再也瞒不住了。这日一早,上官筝正坐在窗前做着针线,下人们却传报,道是王爷来了。
自上官行舟死后,上官筝便再也不想看到丈夫,鲁王知道她心中怨恨,便也不主动来惹她不快,每日只遣下人们过来问候。夫妻二人已有四月未曾见面,今日却突然不请自来,着实让人疑窦丛生。
上官筝正警惕着,却见丈夫带着府内的大夫进来,便明白他已然是知晓了。她只沉默不语,如同牵丝木偶一般,让大夫诊过了脉,听着大夫向鲁王报喜,神色间却无半分波动。
听完了结果,鲁王面上的喜色再也遮掩不住,强忍着送走了大夫,转过头便激动的看向妻子,喜道:“阿筝,你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终于有孩子了。之前,你总念叨着想要个孩子,如今他可总算是来了。”
上官筝静静看着丈夫,她能够看的出来,此刻,他是真心实意的感到欢喜,不觉心中更加困惑。半响,她低垂下目光,轻声道:“太晚了,...已经太晚了。”
鲁王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当即便笑问道:“阿筝,你在说什么呢?”一边说,一边要来拉住她的手。只才刚刚触碰到,上官筝心内便是一阵恶心,当即猛然一摔,将他伸来的手给拍在一边,冷声道:“你别碰我。”
鲁王本是满腔欢喜,却被兜头泼上一盆冷水,面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只一抬眼,却见妻子神色憔悴、形容消瘦,思绪飞转间,还是强压下了怒气,温声道:“阿筝,你胡闹了这么些天,也闹得够久了。
以前,我一直纵容着你,现如今有了孩子,可再不能如之前那般任性了。”上官筝听了,当即冷笑一声,然后转过脸来看他,“事到如今,你还只认为我是在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