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骁道:“你可以。”
看着他信赖我的模样,我也不好意思故作谦虚了,好吧,我应该狂一点,狂到把自己当成克莱德曼才好。我不是总爱那样干吗?一直被人评价为清高自傲,我也认为自己能够拿下所有的曲子,和领略作者的意图。
学会了的东西,再想忘就难了,因为我曾在这首曲子上灌输了我整个青春的热情。
琴房里传出悲伤的旋律,有人说,这首曲子是欢快的,在第一次听的时候,我就没有听到欢快的音符,这首曲子是悲情的,背后的故事一点也不美妙,它所表达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而不得。
故事留下了不同的版本,无论哪一个,都是以悲剧结尾,亨利八世到底有没有邂逅他深爱的民间女郎?这首曲子是为死去的妻子而作?还是一时兴起而成?相传下这么多的版本,哪一个都没有好的结局,何来欢快一说呢?
从前我弹这首曲子,我的心态是,我能否还有一个温馨的家,有我爱的,爱我的人,我的妹妹能否有一个好的母亲?她下一世能否投进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我未来的爱人,能否接受出身糟糕的我?他能否理解我?以及我那黑暗的家庭中,两个地狱的使者,下辈子能不能做个正常的平凡人。
现在我弹这首曲子,我已然确定,我有了一个家,虽未达到温馨的程度,但每个人都在努力,向平静和谐的生活迈步;我有了一个爱我的,且我爱的少年,他从十七岁臣服我,我从十九岁选定他;我的妹妹也无需下一世,她说她这辈子已经值得,她宁愿用两个地狱的使者,换一个现在的哥哥;还有……我的爱人从未嫌弃过我泥泞般的家庭,他仍然愿意伸出双臂,紧紧拥住我,不是我要担心他会不会介意,而是他恐惧,我会对他有嫌弃。
最后,我们来说说两位地狱的使者。
父亲在临死的最后一秒,也没有恢复意识,所以,他如果能够及时清醒,是不是也会像母亲一样,跟我说一声对不起?
对了,他已经说了,母亲代他向我道过歉了。
那么……温知行,你还有什么遗憾呢?
我停下双手,音乐戛然而止。
抬起头,那位十九岁时,不经意间扫过视线,仅仅停留0.1秒,便让我记住的一张脸,正趴在钢琴上,低头专注地凝视着我。
我当年有没有冲他笑?我忘记了。
那么现在,不吝啬这感谢一般的笑容,感谢他坚定地选择,并在我三十岁这一年,带我回了他十七岁就构想好的我们的家。
“看什么?”我声音柔和,撞在眸子里的脸,分不清是不是当年。
杨骁的眼睛里盛满了他热烈真挚的情感,他没有移开视线,并温柔地回应我,“看天上的遥星。”
他握紧手,眸光明亮,声音微颤:“我摘到了天上的星。”从未想过,我会坐在这里,只为他一人演奏。被视为触不可及遥星的我,正以明亮清澈的眸子,回望着他,不是0.1秒,而是长久地注视。
我伸出手,将他从钢琴的一侧引了过来,我站起身,让他坐下。
随即,我坐在他的腿上,牵住他的手,让他环住我的腰。杨骁的唇可以蹭到我的脖子。
“抱住这颗星星,他没有以前那么亮了,但他微弱的光,将完全属于你,永远、忠诚、且坚定地只属于你。”
我腰上的手紧了一点,杨骁低下头,他的另一只手被我引到了琴键上。
“会吗?”我问。
“比你次一点。”他谦虚地说。
“没关系,我会带着你。”我的指尖微微用力,室内环绕起的音乐没有一个人时的潇洒,是两个人相互地牵绊。
他不陌生,很快找到了节奏,找到了感觉。沉默是对音乐的尊重,专心是对情感的忠诚。
悲伤的旋律在上空盘旋,没有观众和舞台,蓝调的灯光退散,优雅不复存在。
我无所顾忌,无所忧虑,再不感伤。
因为曲终,人也不再散。
而我低估了他,他完全不需要我的引领。
我第一次看见他弹琴,我想说,如果当年他触碰钢琴,或许音乐老师,就不会将我当做唯一的作品。
他那般虔诚地演奏着,全神贯注,不敢懈怠,仿佛手底下的琴键是神圣的使命。
我也不再游神,陪他陷入音乐的漩涡。
要他如何陌生呢?要他怎么忘记呢?
这是十七岁那年,他爱上我时,在心底敲打了无数次的《绿袖子》啊。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爱不会凭借几次心碎就喊停。”
谢谢观阅。
第101章 番外一
“还没和好?”
推开门,周志走进来,看见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坐着的杨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