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晋年抓过阮原的手放在掌心捏着。
阮原点头,任由池晋年把他抱起横在怀里,和那次一样上了屋顶。
不善言辞的王爷把公子轻轻一放,解下自己的袍子披在他肩上,而后坐在他身后,用身子把他环住。
公子的身体下意识往后靠,稳稳贴在他胸前。
“李梧月的事,你无须在意。她是个聪明人,不会让自己上当。”
“今夜这风吹得宜人,你不能说话,我便多说一点。”
池晋年把下巴轻枕在他头上,看着天上那轮安静的月亮。
“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太清,活得没心没肺,只记得自己比其他皇子高些,壮些,背诗词快些。”
“太子大哥是皇后所出,遭人陷害坠马而亡。”
“父皇消沉好多年,没再立过太子。”池晋年的眼睛黯了一下,被回忆刺得生疼,
“直到七弟出生,他才待我格外严苛,选我做了那个,保护七弟平安长大的靶子。”
“众人都说我被委以重任,但十四岁那年我便知道自己会死,死在七弟长大成人的时候。”
回忆的痛楚隔着衣服传过来,阮原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转过头,对上池晋年微微颤抖的眼睛,而后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泪流满面。
“他们说我不近人情,心狠手辣,”
池晋年也抬起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深深望进他的眼底,
“但他们又如何能要求一个必死之人,对他人有怜惜之心。”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方设法,让自己活着。”
“这些心事,我告诉你,也只告诉你。”
池晋年好像喝醉了一样,红着耳根,红着眼眶,把额头贴在阮原的额头上,
“因为我早就对你生了怜惜之心。”
“除你之外,只有刘似烨。”
“我没守住他,”池晋年闭上眼睛,那块玉佩抵在阮原的腿侧,“但是我会,守住你。”
两人的额头紧贴,无法言表的深情借着暖意传递,两道皆诚挚无比。
“阮原,你就是不能再叫我晋郎,我也永远都是你的晋郎。”
“把你扯进这泥潭,是我思虑不周。”
“可我既然与你相识,又怎能眼睁睁看你只停在平常人家的屋檐上。”
他用大拇指抹掉阮原眼角的泪,嘴角难得温柔地扬起,总是藏在笑里的刀子在这人面前消失不见,
“我想让你,做天下最美的凤凰。”
“到那时,所有人,看我的夫人,都要仰头。”
“我们生生世世,一荣俱荣,若是要损,则我独损。”
胸腔骤然盛开整一片桃林,香甜的风带着芬芳,就着阮原凑上去紧贴的嘴唇,吹进这狠戾之人心底。
这是王爷话最多的一天。
这王爷,心狠手辣,却天下独一等专情。
阮原深吸一口气,喉中旋转着不太清晰的呜咽,手指伸进池晋年发间。
错了,生生世世,我们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夜间的风钻过两人鼻尖的缝隙,变得温热。
过去很久,阮原才松开池晋年的脖子,而后对上他有些湿意的眼睛。
“我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池晋年说,脸上没什么表情,阮原却清楚地看见了他眼底的滔天巨浪。
他轻轻摊开池晋年的掌心,扬起嘴角,用手指在上面一笔一画写了两个看不见的字。
晋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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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梧月借住在一家佛寺。
这天晚上,她站在台阶上扫枯叶,眼一瞥却看见那台阶上挂了千万个红色的牌子。
形形色色的愿,就这样沉重地砸进心底。
她记得,以前,她也是有愿的。
父亲带她出府,她在宫门前的马车上等着父亲下朝,那一年她十三岁,池晋年十四岁。
听见一阵马蹄声从里面出来,她掀开马车的窗帘,看见池晋年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稚嫩的脸庞在她眼里比所有人都要英俊几分。
眼看他要骑马过去,李梧月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自知有些失礼,却不肯就这样放他走。
“二皇子!”
马背上那人朝这边侧过头,稳重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一烫,心花怒放。
而后他一扯马绳,朝这边过来,停在马车的窗边,翻身下马,看着她。
“何事。”
李梧月觉得耳根开始发烫,面上却极力冷静,
“二皇子,过几日是我生辰,我父亲要在府里办生辰宴…”
邀请的话咽在嘴边,就着低垂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那人有些冷的一句,
“我过几天要去幽通,赶不上。”
“幽通?幽通是什么地方?”
李梧月瞪大眼睛,心突然紧揪在一起,
“二皇子,又何时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