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郡主(19)

“不是从金陵城过来的!好多好多人,黑压压一片,像条长龙!”

碧影也觉得非常奇怪,屏住呼吸等了半天,那队人马才悠悠来到了坡前。

为首将领模样的人四十上下年纪,神色端肃,着一身明光铁铠,腰悬长剑,威风凛凛。

他轻轻扬手,后面随从高呼一句:“停!”

大队人马缓缓停在坡前,他跳下高头大马,大步走到人群中间,流民们为他的气势所摄,纷纷退到道路两旁。

“天子之命,开含嘉仓赈济流民!”

他声音混厚,响遏行云,皇帝开仓放粮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流民聚居处。

很多人都是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是真的,他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皇上开仓放粮啦!皇上开仓放粮啦!”

那些正准备将儿女卖出的流民初闻消息呆若木鸡,反应过来后,他们枯槁的面容仿佛又有了生气,纷纷抹干眼泪,将孩子揽入怀中,充满底气道:“不卖了!我们不卖了!”

官兵们四散开来,将一车车的粮食搬下来,鼓囊囊的袋子在破败的木屋前垒成了一座小山。

不知是谁高呼道:“皇上万岁!”

流民们此时都感念在心,纷纷附和这个声音,山呼万岁。

碧影只觉地动山摇,她转向桑涤江:“原来你让我等待的就是这个。”

可惜她的声音被完全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连她自己都没有听清楚。

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领取救济粮,一时都顾不上身上的新伤旧痕,靳寻朝桑涤江和碧影喊道:“现在没我们的事了,咱们还是回去歇着吧!”

碧影点点头,与桑涤江携手回到了帐篷里。外面的喧嚣热闹似乎被隔绝了,流民们欢欣鼓舞的热烈场面却在心中久久回荡。

碧影拉着桑涤江,与他一同坐下,她兴奋地问:“涤江,含嘉仓虽然素来有天下第一粮仓之称,却已经多年不曾开仓济民。外面这番动静,可是与你有关?”

桑涤江并不瞒她,笑着说:“并非我一人之力。”

“圣人一向不问政事,也不知道你们是使了什么法子,才能让他亲自下旨开仓。”

桑涤江听她说“圣人”二字,微微有些讶异,没想到她会用这种宫闱称呼,却也没问什么。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涤江,眼下这件事能被妥善解决,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桑涤江却摇头道:“不过是解了燃眉之急,后面的事就要看金陵刺史如何作为了。”

“他呀,”碧影狡黠地笑着,“流民的事,他一心要瞒着朝廷,朝廷却亲自派人过来赈灾,他吓都要被吓死,我就不信他能坐得住。”

桑涤江见她眉飞色舞,又看到她露出来的眼睛,走到一旁取了药钵与药杵,照着靳寻开的方子将每一味药都取齐。他将几味药混在一起,细细研磨后倒在一个小磁盘中。

碧影好奇道:“涤江,你在做什么?”

她刚刚问完这句话,就感觉面前有一阵轻风拂过,桑涤江已经停在她面前。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双手绕到她脑后,替她解开覆面薄纱。

她突然就沉默了,任他将磨碎的草药敷在眼睛上。他的手指凉凉的,按在眼睛上很舒服。

她一时神清气爽,就开始七想八想:“涤江,我隐约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

桑涤江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哦,是哪一件?”

碧影“哼”了一声:“你不记得了?你要背我一次啊。”

“是这件啊。”桑涤江明显轻松了不少,“你要是乐意,我现在就可以背你。”

“我眼睛还涂着药了,难道要你背着我在帐篷里兜圈吗?晚上我们悄悄出去,你就背我走那么一段路,好不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执念,也许是因为近距离的接触能让两颗心贴的更近,也许是因为她想暂时将自己连同一身重负交托与他。她现在已经无比确定,桑涤江曾与她走着同一条路,他们未来也会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一直到夕阳西下时分,外面的声音才渐渐低下去,碧影期盼着夜晚的到来,她转向正在读书的桑涤江:“涤江,天黑了吗?”

桑涤江放下手上医书,揉揉她的头发,淡笑着说:“天还没黑,不过你要是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能背你出去。”

碧影咂咂嘴,“涤江,我看错你了。” 

桑涤江笑意不减,应了一句:“哦?”

碧影哈哈笑着,低声说:“关于说你是古董的事,我很抱歉。”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一直闲谈到夜里。

夜深了,四处悄无人声,碧影伏在桑涤江背上。晚风习习,两人的青丝与墨发在夜风中飘飞,轻轻缠绕在一起。

走过不长不短的一截路,她摸着他的脖颈,柔声道:“涤江,可以了。你放我下来。”

桑涤江将她放在道旁的青草上,她的鞋袜纤尘不染,他的脚下已经满是泥泞。

碧影突然感慨道:“我曾经听闻抱惯娇躯,便能识得佳人是轻是重,不知碧霄公子你何时才能准确道出我的胖瘦。”

桑涤江笑着扶额:“碧影姑娘的确是佳人,却何至于要自己挂在嘴边?”

她装出气呼呼的模样:“你在嘲笑我自吹自擂?”

他连连否认:“岂敢,岂敢。”

明知道他刻意回避了她的问题,她也不愿再计较,以后的事,暂且留到以后去想。

赈济流民的官兵尚未离开,金陵刺史已经率领官员们来到城外。

上了流民聚集的高岗,他立刻将众人聚集起来,向大家拱手道:“都是下官失职,让你们受苦了。下官已经命人将这坡后的百亩良田划给你们耕种,诸位再也不用担心衣食无着了。”

而后他又是一番长篇大论,述说自己是如何被下属蒙蔽,不知民生艰苦至此。之后又痛斥身边职官闭目塞听,不知百姓流离失所。

这一切做完后,他率着一干人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他走后,那些运送粮食的官兵也拔营离开。

桑涤江和靳寻每日依然在外面给流民治伤,碧影一人留在帐篷中,她觉得百无聊赖,索性提着笔胡乱涂鸦。

这天她心血来潮,在纸上写了一个每日听靳寻念叨的药方,她虽然目不能视,但以前常常蒙着眼睛写字,并没有遇到太大困难。她刚搁下笔,桑涤江就进来取药。

“你的字,颇得严大人精髓。”

桑涤江语气平静,她却莫名有些心慌,连忙解释道:“临摹严先生的字是京城闺阁中的风尚,并非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他淡淡道了句“嗯”,径自离去。

她想都没想,匆匆追了出去,仓皇之中,撞在门外的木桩上。

“你……”

桑涤江听到动静,连忙转身扶着她,语气竟然有些惊惶:“你没事吧?”

“撞的不是很重,涤江,我就是怕你误会。”

他揉揉她的头,无奈道:“下次别这么冒失了,我会担心。”

“那你相信我吗?”她既然都追出来了,自然要问个一清二楚。

他没有说话,只是俯首吻了她的眉心。和之前一样,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公子!公子!”赵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碧影轻轻推开桑涤江。

“发生什么事了?”

赵索跑得气喘吁吁,完全没有察觉到桑涤江和碧影的尴尬。

“哎呦,还不是为了刺史大人划给我们的农田,今日家家户户都聚集在那儿分配土地,没有官府帮忙,我们没有办法正确丈量土地,那边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公子,您是读书人,可有什么法子?”

桑涤江抬头看了看天上日头,对赵索说:“我同你一起过去。”

淑娘也跟了过来,狐疑道:“公子看太阳做什么?他真的有办法?”

碧影立刻反应过来,笑着对淑娘说:“借助天上之日,地下之表,即便中间是高山深溪,亦能丈量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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