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之死/浮沉【CP完结】(1)

作者:叶遍华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将军之死》又名《浮沉》作者:叶遍华

文案: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我三十一岁那年,背上中了流箭。起先自负身体强健,还撑着排兵布阵,等我察觉到身体不济时,伤口处皮肤已然被这北地的冬天冻得皲裂,高烧不退,回天乏术。

我的部将亲信听到军医的宣判后接连跪倒在地,我的嫡亲弟弟薛崇在悲伤之外,看着我的眼神还多了担心与惶恐: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河西薛氏与整个世家好不容易等到我这个可弹压群臣的世家子,本以为我能成为他们多年的依仗,却不想有这一出。

我一死,六姓与整个端朝的命运又不知去往何处。

我相信,他们当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命运忧心忡忡,当今陛下对世家并无好感,加之不肯采纳妃嫔,新帝登基后,对世家的打压必然更甚,若是世家无人可用,寒族之崛起便是必然,已经习惯了把持朝政搜刮膏脂的世家,怎能接受权柄另移的结果?

我本该和他们一样惶恐,可我此时的心情却异常平静,听着军帐外隐隐的风声,思绪渐渐飘远。

又是云州的冬天啊。

七年前,也是云州,这样的凛冬,我自易州领兵疾行,赶来此处时听到的胡人的欢歌,疆土上战死的将士尸骨已然草草掩埋,只余支离破碎的残甲还支棱在泥土之上。

这本是我意料之中的场面,可我看到那一切时,心中却绞痛不能自已,甚至于呼吸都开始艰难粗重:灼热的鲜血冷却了,坚守的城池陷落了,不败的战神死在了屠刀之下,我亲手拿起的刀,却不肯接受手起刀落的结果。

他的衣冠与残留的尸骨,都安葬在先帝的永陵中,我能留在身边的,只有夺回他悬于城门上的首级时,割下的一缕头发。那头发曾沾了血腥,曾被野狗马蹄践踏入泥土,我将那缕头发一根根洗净梳理,七年来护在怀中,是比护心镜更贴近心脏的事物。

往昔的记忆一点点回炉。我按着那缕发丝,双目空洞,唤着那人的名字:

裴彻,裴彻,揭阳侯。

我是在雁门关的春天,那个一年之中最有生机的季节,见到了昔日名震天下的揭阳侯。

谁不曾听闻过揭阳侯的故事呢?说他少年时在清谈会中舌灿莲花,驳得一众世家公子哑口无言,因此得了微服出访的先帝青眼;说他在外敌来犯群臣噤声时自请领兵而出,一支轻骑斩破胡军,一战封侯;说他在先帝驾崩前夕千里单骑奔赴回京,清乾殿中受命托孤,权倾朝野,却在局面安稳后交托兵符相印,人品何等高洁贵重;说他虽请辞归家,可但凡家国有难,揭阳侯必不辞辛苦,逢战必出。

在朝在民,为臣为将,他都声望问鼎堪称楷模,虽出生旁支,前朝隐有衰落之象的清河裴氏也是因他和他封后的妹妹声名再起,传闻其样貌更是俊美无俦,是以赫赫威仪外,将军又多了几分春闺梦里人般的旖旎温柔。明明此刻应是兵荒马乱,军情十万火急时,我自军帐中望着他昳丽的面容,也情不自禁含了几分恍惚。

那是自鞘中悍然拔出的一道寒光,甚或是层云中破空而现的烈阳,墨发剑眉凤目无不含了摄人心魄的光彩,我不敢逼视,哪怕那事实是极美的、应当郑重怜惜的事物。我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澎湃的心跳,下跪行礼:“末将薛峯,见过揭阳侯。”

他扶起我,手指接触的瞬间令我心尖微颤:“薛将军,久仰。不知薛将军所带兵卒几数?”

“三千轻骑先至,两万重兵由我副将率领,约莫半日后抵达。”

“也罢,先随我上城楼。”

我本是豫州守将,去岁年末,晋阳暴民生乱,当地官府军队士气涣散且战且退,不得不抽调边境重兵增援。这边暴乱刚平,北狄却趁机南下,雁门关既破,北境危哉,揭阳侯出征后雁门关虽失而复得,胡人却并未退军,如此局面僵持,朝中急于打破,才要抽调军队。

僵持良久,双方俱是强弩之末,此时增援军队建功立业的可能便要大上许多,这样的差事交到我手上,是意料之中的事。

城楼上,两军将士拼杀一处,箭矢刀剑夺取敌人的性命又坠落在地。我方兵士乃仓促应战,难免力有不逮,我有些忧心,看向裴彻同样紧凝的面色,道:“久攻不克,怕是士气有损。加之我所率轻骑未曾休整,只怕于气势上要先输一筹。”

“那薛将军以为,如何提振士气?”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正有此意!”裴彻带着惊喜看着我,目光甚至有些灼热,副将递给我千里望,裴彻则接过一副弓箭,弯弓拉成满月之势,“请薛将军掌眼。”

“南三厘,北二厘,射!”

我放下千里望,看到箭矢自裴彻手中破空而出,天然艳丽的皮相因着那气势神采,竟连美貌也给冲淡不少,五官轮廓刹那间刚毅锐利起来。那支箭带着凌厉的去势,裹挟劲风杀入敌军中央,那正指挥战役的胡将躲闪不及翻身落马,胡军顷刻大乱!

百步穿杨,一箭封喉!

“揭阳!揭阳!”

见此情形,端朝军队士气顿时大振,看到城墙上的身影,更是高呼着裴彻的封号忘我奋战。裴彻随即高声喝道:“弓箭手退,中翼步兵整装出城,左翼骑兵自侧门绕袭。开东城门,令薛将军所率之部进城休整。”

“尔等谨遵揭阳侯之令!”

那声声呼唤,竟也震得我心中热血翻滚。此时局面稍有平静,我望着裴彻的面孔,难掩激动:“侯爷好箭法,我薛峯今日是大开眼界了!”

“薛将军过誉,不过是一时的缓兵之计,得手一次已属侥幸。”裴彻微微眯起眼睛,既未得意,亦未过分自谦,“胡军再袭时,将军可有调度兵马之策?”

我心领神会:“不妨入帐中商议。”

帐中已有几位将军在商议军情,看见裴彻,他们却同时噤声,自觉将军图旁最便利的视角让给裴彻。裴彻却并未站在那位置上,而是将佩剑递给我:“薛将军如何看?”

我心中惊喜,知晓是他在试我身前,便接过宝剑,娓娓道:“凛冬已过,胡人却不肯退军,必然是图谋雁门关重地,以求来年南下掠夺时更为便利。云州已失,雁门关即如同门户,于我,雁门关为坚守之地,背靠腹地,或攻或守皆宜;于敌,胡人善骑兵游击而短正面强攻,雁门关不克,必转火边境我力有不逮之处,是以进攻之前,应回防空虚之处,才可冒进。”

几位将军面有认同之色,却并不显惊喜:能站在军营中的无不心有沟壑,所言之事他们心中也有概念,我是新增的援兵,本不该如此冒进,但营中之人或军阶不及,或家世不济,唯一能压住我的裴彻不说话,那他们更不敢生了怨怼。

果不其然,我话音落后,裴彻身边的一位将军拍掌赞许:“有理,倒是我们疏忽了,只是前线兵力本已吃紧,若是再回防,胡寇又集中兵力攻雁门关,当如何是好?。”

“围魏救赵。”我不假思索,自图中又指明一处,“北地苦寒,唯燕州一处尚算富庶,燕州与易州相邻,两股兵卒,一扼云州要道,一守易州粮仓,敌分可防,敌合则成犄角之势断其后方。”

“正是。”裴彻亦道,他接过我的剑,指向雁门关与云州间的一座城池,“如欲扼云州,应州至关重要,李桥,你即刻率轻骑两千疾行至应州,刘程宗率一万重兵押后,另,修书一封往定州,令其增兵易州。”

我望着军图,将记忆中行军路上的所见与地图一一对应,察觉到了一处,然而见帐中众人并没有异色,不由有些焦急:“侯爷,此举不必!”

众人皆讶异望向我,裴彻亦有不解,我心微横,道:“易州可依长城之险,保一二日无虞,若敌军不退,再以烽烟为号,从定州增援。若是如侯爷所言,现在便从定州增兵,若是胡人知长城之险而退,定州岂不空虚?”

我话音落下,帐中众人仍缄口不言,齐齐望着裴彻,裴彻亦紧缩双眉,似在思忖,许久,他缓缓道:“定州空虚,并不妨碍战局,何不增兵保万全?”

“侯爷此言差矣。定州虽暂无风险,可胡人若要分兵,前提便是雁门关久攻不克,雁门关兵力本已吃紧,定州空虚,雁门关便失了调兵之处,若雁门关有颓势,胡军必集中攻势,怎会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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