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在马上几乎要被颠散了架,可是还要忍不住的赞叹:“真美啊!”触目之间至深的蓝,至纯的白,一人双骑奔进这白与蓝的世界,整个人仿佛骤然渺小,要被这天与地的蓝白色吞没一般……

只因太过壮美,太过震惊,反而无从说起,所有的语言都在大自然面前失了音,再华美的言辞也流于浅薄。

身前身后缈无人迹,但马上拥着她的男子面目英挺,唇边笑意莞然,腰背如松,在马上挽弓搭箭,箭矢去如流星,一只呆头呆脑不及躲闪的兔子不幸中箭……

书香被裴东明从马上放了下去,踩着积雪去捡兔子,男人肩宽腿长,威风凛凛坐在马上,把玩着手中弓箭,见小媳妇儿提着血淋淋的兔子尽量伸长了手臂,一惊一乍的叫,那兔子还未断气,双足猛然轻踢,她“啊——”的一声尖叫,扔下兔子掉头就跑,仿佛后面有鬼怪追着一般……胆小堪怜。

裴东明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

“都说了要跟为夫打猎,怎的这般胆小?”

书香抱着马上搭下来的男人的长腿耍赖,死也不肯再去捡兔子:“它……它没死……还活着……”

将一个垂死挣扎的生命提在手里,看着它挣扎断气,实在太过心惊。

裴东明笑够了,弯腰摸摸媳妇儿的小脑袋,“你也太胆小了一些,万一……”万一将来蛮夷大举进攻,战事危机起来,小媳妇儿这般小的胆子,他一个照管不当,如何是好?

不过这也没关系,胆子这种东西,当然是越练越大的。

他当初一同入伍的兄弟们里,有一位已经长眠在这关外的漫漫风沙之中的,当初就是连只兔子也舍不得射杀,后来经过数次战场之上的洗礼,还不是提着大刀就可以眼也不眨的往蛮夷脑门上砍……累的狠了,杀完了人,拿积雪擦擦手上的血迹,照样提起干粮来啃……

他跳下马来,捡了兔子,拴在马鞍后面,又拉了媳妇儿上马,骏马扬蹄,激起一阵雪雾,一气儿又跑了起来。

书香钻在裴东明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看着他娴熟的挽弓搭箭,眉眼不自觉的凝重了起来,下颌咬紧,不由心生欢喜。

趁着他收弓的一刹,她仰起脖子,在他青青的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

二人身高相距太过悬殊……她坐在他的怀里,若是不想身子悬空,能吻到的便只有他的下巴了。

裴东明本来正在纵马追着一群黄羊,张弓搭箭而去,却不防下巴被亲了一记,他低下头去,小媳妇儿目光四下游移,声音惊惶而夸张,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死也不敢抬头看他:“你看你看,那边三只好像一家三口……”

她指着的是黄羊群里的三只离的很近的黄羊。

裴东明哪里还有心情射杀猎物?大掌捧过她的小脑袋没头没脑便吻了上去,青青的胡茬在她下巴上厮磨,又拿鼻子从她的脸颊鼻子之上一路碰触了过来,感觉着那细腻温玉一般的肌肤,今日凉的惊人,最后狠狠吸住了她的朱唇,那柔软如花瓣的樱粉柔顺的迎合了上来,他急切的心渐渐沉静了下来,仿佛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寻到了最后那一陶罐清水,譬如甘露,要细细品尝。

——先是轻轻的试探碰触,渐尝辄止,又恋恋不舍的欺了上去,最终啜着她口内甘蜜,吮吸不止。

脚下是奔腾逃命的黄羊群,马儿躁动不安,天生奔驰的本能在呼唤着它追上去……但席天幕地之下的一对人儿吻的忘我,缠绵难舍,早已忘了此行目的……

良久之后,书香伏在裴东明怀里大口喘息,男人望着已经全无踪迹的黄羊群在积雪中留下的凌乱奔逃的蹄印,一本正经道:“娘子,今晚入城,我定然会被城门口值守的兄弟们笑话的。”

全军比武得冠者带着媳妇儿出城去打猎,居然只猎到了几只兔子,说不去可不得笑死人吗?

但他春风得意的面孔之上,全然没有为了即将遇到的窘况担忧的意思。

书香伏在他怀里耍赖:“那是你的事,可不关我事。他们笑也只笑你本事不济……只能猎两只兔子充数……”

裴东明一脸的促狭:“哪里!我还猎到了一只小狐狸。”

书香直起身子来,兴奋的四下去瞧,“皮毛漂亮不?我能做个围脖不?”她只当伏在这男人怀里的这会功夫,他出手射到的。

无际的戈壁滩上顿时响起男子爽朗响亮的笑声,无拘无束:“我怀里这只不就是吗?”

女子眉眼生俏,却又故作凶狠,拧着他的耳朵:“教你编排我……我哪里是狐狸了?”

“娘子饶命!你不是狐狸,你比狐狸还媚惑人好不好?”

朗朗笑声在这无际戈壁传出去老远。

抠门

31

进城的时候果然被城门口值守的官兵逮着机会嘲笑了。

“东明,你这是带着媳妇去打猎啊还是踏青啊?怎么只逮了几只兔子回来啊?”说这话的正是春桃的丈夫卫央。

卫央二十四岁,紫黑脸膛,个头不高,但瞧着很是精神。

书香不待别人笑,她心自先虚了,借机将脑袋缩进了裴东明怀里,恨不得拿大氅将自己整个人都裹到消失不见才好。

夫妻野外激吻,难舍难分,想一想心里就有蜜在淌……但被旁人打趣,就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裴东明脸皮早被边关的风沙吹的厚实,猿臂将小媳妇稳稳搂住,生怕她抵受不住这帮家伙的厮闹打趣,从马上跌下来。一面拿大氅将小媳妇儿裹的严实,一面还击:“不如你们也带着自己的小媳妇儿去踏青啊?反正将军也不会拦着。”

老郭头缩了缩脖子,嘟囔一句:“ 到时候恐怕不是我打猎,而是被人打了。”

众人想起郭大嫂子那副彪悍的模样,笑声震天,老罗瞪他一眼:“没出息的,倒教婆娘骑到头上了……”

“你当是你家那块面团啊,想要就打,想捏就捏。上次你还不是被我家母老虎收拾了一顿。”

老罗头怒其不争,又被老郭头堵得哑口无言,黑着脸往人群后面退了回去。他最近运气不好,连连赌输,将上个月的饷银输了个精光,撺掇着老郭头又上赌桌。老郭头身上没有银子,借了两回输了两回,被郭大嫂子追出两条街去,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又收拾了一顿,还堵在老罗家门口,将他家大门都差点踹下来,这一对搭档总算叫郭大嫂子棒打鸳鸯,折散了。

眼瞧着进入腊月份,要过年了,家中却等米下锅,天天回去看到妻儿,倒似看到债主一般,没有个好脸色。

罗娘子哪有胆子惹他?每日只小心翼翼侍候,生怕他心情不好,平白挨一顿打。

裴东明在马上瞧的真切,忙在马上笑道:“哥几个今儿辛苦了,不如晚上来我家喝酒吃肉?”

众人都知道军师与将军这些日子一直吃的是裴娘子做的饭食,听说她厨艺很好,纷纷应承,眼瞧着他夹了下马肚子,纵着马踢踢踏踏进城去,待他去得远了,卫央才叹道:“这东明疼媳妇儿也太过了……不过他家这个媳妇儿胆子倒挺大。我家那位,连马都不敢靠近,又生在南方,这些日子可冻的够惨,门都不敢出,哪里还肯陪我去打猎?”

说说笑笑,依旧各守岗位。

这里书香与裴东明到家以后,将马上拴着的兔子全拿了下来,数了数只有九只。家里没人,燕檀还未曾回来。

他这两日可以随意出门去活动了,书香夫妇俩也不再拘着他,只当他今日又出去消散去了。

裴东明又去街上买了两只活鸡来,杀鸡拨毛,兔子扒皮,他却是一把好手,不用书香沾手,他就一只只收拾干净了,又拿菜刀替她剁成了一块块。

书香只当他与这帮人客气,见他全部收拾了出来,这才道:“这么多?”

裴东明看着一大盆肉,叹气:“狼多肉少啊。就这我还怕不够。”想想,他又跟书香伸手:“娘子给我些银子,今晚还要打些酒回来,往日我未成家,也许他们一起混吃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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