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这仅是二皇女李安的私人书房?这样私密的地方,如何会让她进来?有何意图?
联想到此,英洛不由入下了书,正欲转身之时,突听得背后有声音道:“难道你觉得那本书无趣?”
“这-----------”英洛转身之时,见到一位年约二十余岁的公子,温雅敦厚,微微一笑便如暖阳入心,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公子是-----------”
却听那人顾自道:“我倒觉得那本《开国女皇之情史》写得很有趣!女帝临幸好多男子,但却不爱他们。男人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个玩物儿……”
英洛总觉得他这话若有所指,不由猜测道:“难道你是二皇女的人?”
那人呆了一呆,随即惆然道:“不过是一个失意的人罢了……”
待得拜堂之时,见着四个男子与一个女子同时行礼,英洛猜测男子语气,多半竟说的是李安罢?
难道李安视男子如玩物?
她见着一旁身着大红锦袍的钟瞳,面色娴雅沉静,举手投足间已有贵气,正是皇女夫派头。他身边三位世家子弟一一上前敬茶,口中皆叫“大哥!”俨然兄友弟恭,一家子好夫妻。
正看得有味,突听得耳边有人道:“真是一家子好夫妻啊!”
她不由扑哧笑了出来,这人----------真正说出了她刚刚的想法,真是心有灵犀,她不由含笑看过去,正是易数,恰在对方眼中也看到了同样含意的微笑。
二人英雄所见略同,当下捡了一处僻静点的地方,移席在一处,同饮了几杯喜酒,皆是微有醺意。
女帝李晏今日亦是兴致大好,新人拜堂之时她便在席,身旁跟着的恰是李瑜与李秋两个小小少年。
李秋小小年纪,瞅着倒是比李瑜更为乖巧懂事。席间将李安的正夫钟瞳与三位侧夫逗得直乐,女帝瞧着倒有些发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英洛与易数选的席位恰好,旁人不怎么瞧得清楚她们,她们倒把旁人举动瞧得一清二楚。
华相今日举家来贺,长女华飞,乃庶女,次女华云乃嫡女,宽额广颐,很有些高贵风华,三女华吟也是庶女,面貌清秀而已,却透着股温雅之色,观之可亲。
李晏未登基前,倒是与华相关系亲密,登基之后竟对这位外舅公逐渐有意疏远。看今日势头,二人竟不肯在一桌相安而坐,恪守君臣礼节,关系疏淡,可见一斑。
英洛悄声在易数耳边道:“那日得二哥援手,大恩没齿难忘!他日若有需要小妹拨刀相助,易二哥还请不用客气,尽管开口!”
易数大概也是有些醉了,脱了平日浮浪刻薄之气,拍拍她的肩道:“你我兄弟,客气什么?!”他平日所遇的女子,大抵不同于英洛这种人,醉后胡话,竟将她叫成了兄弟。可恨她竟应承的爽快。
多年之后,易数还常懊悔自己当年醉后胡话,生生将二人的关系定成了兄弟。
英洛的兄弟除了英乔这位贴心大哥之外,也算不得很多,死了的陆姜,活着的程元,在她看来皆是手足,共同浴血奋战,还有比之更铁的兄弟么?
现下又添了易数,不由高兴的手舞足蹈,喜孜孜道:“二哥既然不弃,我就认了你做兄弟!”她生性豪爽舒朗,最恨婆妈计较,觉得此人投契,自然愿意亲近。若是觉得面目可厌者,多半早早就避开了。
二人酒饮得有些过了,英洛不由有些忘形,嗓门竟渐渐大了起来。不想却招来了远处一桌之上一人的观望。
那人察探许久,大概是不解她为何与一个陌生的年轻貌美男子同席,也不也妄动。最后实在忍耐不住,跑过来道:“英将军?”
英洛醉眼朦胧,抬起来看时,端详了半天,摇头道:“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那女子在她肩头摇了许久,终于气急败坏道:“怎么就喝醉了呢?怎么就喝醉了呢?英将军,我是常露啊!”
“常露?哪个常露?”英洛使劲把脑袋扶起来,想集中精神想明白,可惜手软脚软,手脚头脑一起罢了工,她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道:“实在想不起来!”
常露这次真恼了,道:“既然想不起我来,周峥周大将军,你总想的起来吧?”
周峥?
英洛要在混沌中劈开一丝缝隙,才能想起来周峥是何许人也!-----------“你是说峥哥哥啊,他很好啊!在西北戍边!你找他有事吗?如果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我帮你!反正……反正你是峥哥哥的朋友嘛!”
常露哭笑不得,明白这人是喝得糊涂了。只能找人送她。哪知道醉酒之后的英洛这次表现的份外固执,揪着易数的领口道:“这是我兄弟,一起带上!”
常露只得道:“好!好!好!既然是你兄弟,便一起送回去吧!”
常氏上代家主育有两子两女,老大常显便是亡于西北战役的飞虎将军;老二是宫中的常贵君;老三常荣乃这代常氏家主,任兵部尚书;最小的女儿乃常露,与长兄常显却是差了二十三岁,比之二皇女李安这位外甥,却也是小了三岁。
这府中家奴见是常露亲自安顿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小心将两位醉汉扶上车去。
常露久居西北,自然不知道英府座落何处。近两日回长安,不过是为着李安大婚,这才讨得诏恩前来贺喜。她左思右想,将马车帘子撩起来,摇摇英洛,道:“英将军,你府上居在何处?”
二皇女府今日人仰马翻,是以这辆车的车夫并不是惯常的车夫,只不过是个临时抓来只懂得驾车的车夫,并不清楚长安城中珠网密布似的人家,英府自然就更不知道了。
英洛醉醺醺答道:“我府上?----------哈哈哈,你自然找不到的!你们都找不到的!……”大概是有些醉了,竟笑了数声,直将眼泪笑了下来,醉中她亦不自知,却又迷糊了过去。
常露见这人说不清楚,唯有将马车上那容貌堪比女子的男子摇了几下,道:“府上居于何处?”
却听易数模糊说了个地址,道:“让英小姐与我一同回去吧……她今晚就住我府上!”
常露素来耿直,不会拐弯抹脚,竟有些愤愤然道:“英将军,你这样行为,可对得起周将军?”
从前她便对周峥有些愧意,自甘州城重建之后,很多事情仰仗周峥来解决。对这位年轻的将军,她渐渐觉得见面这时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思了。此时见得英洛醉成了一团烂泥,从前对她的那些个好感皆在“她背叛了周将军!”这种想法里消弥于无形。只有心底有一块地方,觉得隐隐作痛,又说不出为了什么而痛,唯有呆呆站在门外,任凭寒意侵体……
但那个人,早醉了过去,任由马车将二人带着,离开了二皇女府,又如何知道她这番曲曲折折的心事呢?
春 梦
春晴与婉尘这夜心神不宁,在灯下做针线,等着易数回府。二人渐觉困意上涌之时,却听得外面小厮通传:“二爷醉了酒回来了,姐姐们还请备下醒酒汤!”
待得易数进了门,二人心下免不了难过-----------易数臂弯之上挂着一位笑意醺然的美人,吃吃憨笑。
婉尘向来伶俐,迎上前欲从他臂弯之中将此姝搀扶下来,却被易数一把打开,星眸缠绵,口齿滞涩,却缓缓道:“走……开……”
那美人将全身挂在他身上,仰着脑袋笑道:“兄弟,你……你怎么可以将美女推开呢?”口中如是说,纤手竟是毫不客气将婉尘的一双小手拉过来,不住在手中揉搓。她本是武将,更兼醉酒之后失控,不免将这位自小在易府娇生惯养的丫头给捏得玉容变色,只差向易数呼救命了。
婉尘自然记得清楚,上次这位女子来此地之时的情形。听说这位女将颇得今上疼宠,如果是男儿身,大概早引起非议了。
她有苦难言,妙目楚楚凝睇着易数,两串晶泪顺着面颊而下,只盼易数能解了她的窘境。她与春晴自小在易数身边侍候,除了易数,易家所有的人心内怕都早已认定,将来,这两人定会被他收了房。便是二人自己,亦憧憬着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