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开动,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溜出了京城,那人缓缓摘下斗笠。
迟向晚嗤笑一声:“果然是你,元复。”
元复瞥了一眼迟向晚,神色不改:“我该叫你陈夫人、医女抑或是迟小姐?”
迟向晚淡淡道:“随意。”
许是迟向晚满不在乎的神色,激怒了元复。
他重重怒哼一声;“这一切都是你们的计谋,你们大钧人确实是狡猾得狠!”
“真是可笑。”迟向晚哂然若讥,“掳走我兄长的,不是你们漠北人?上元节当日,把我们挟持上马车的,不是你们漠北人?之后想拿活人献祭的,不是你们漠北人?”
一连串的反问说得元复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偏偏迟向晚还没打算就此打住。
“何为反咬一口,何为恶人先告状,何为颠倒是非黑白,这一切都是你们的行径,你们漠北人确实让我大开眼界!”
竟是用了元复方才的句式,如数奉还。
元复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道:“好,成王败寇,本就各凭本事。无论是不是你们故意借我之手,来到漠北,营救迟许。这事都不再去说了。我本就没有拿活人献祭的意思,也不欲对你兄长下手,但这些都是我们漠北所为,算到我头上也罢。”
他双目变得通红,恨恨道:“但北州军千不该万不该毁我皇陵!”
“你觉得是北州军毁了漠北皇陵?”迟向晚面色一时间变得极为古怪。
后来,她让父亲与北州那边的将领确认过,皇陵一开始的坍塌是突然其来的。她也与圆琛推断过,当时那个场合,在皇陵外面,有这个胆识和动机破坏皇陵者,除宋颐外再无旁人。
她好笑道:“当时我们都在皇陵里面,北州军为什么要破坏皇陵呢?”
“不是你们干的,莫非是我们漠北人干的?”元复更怒,“在我们漠北,谁人不敬皇陵如神明?”
“或许就是漠北人干的,”迟向晚微勾起嘴角,“只不过,这个你认为的漠北人,不是真的漠北人。”
元复狐疑地看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你可还记得拉卓身边的宋颐?”
元复以一种‘你怎会知道他’的眼神扫了迟向晚几眼,还是道:“他不是掩护拉卓而亡,死于乱军之中了吗?”看到迟向晚轻轻摇了摇头,他又道,“难道不是吗?”
迟向晚搭下眼帘,她在马车里与元复几番对话,绝非出于无聊。自从福宁崴脚后,她就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个局,只是对方有心算无心,她明知有诈,也无适当理由拒绝。
但她留了个心眼,在扶福宁上花轿之前,给言芷递了个眼风,看在言穆的份上,言芷回府后也会留意着她的动向,她这么久都没有回去,想必言芷应该把情况跟言穆说了。
她焦虑地看了一眼窗外,她和元复说话,一面放松警惕一面拖延时间,怎么言穆还不来呢?
“在等援兵对么?”卢敏容觑迟向晚神态,状似娇憨地一笑:“我劝你不要妄想了,王妃娘娘。”
见迟向晚不解,卢敏容‘好心’解释道:“很快你就要成为西帐王妃了。”
漠北的可汗能娶两位王妃,并称东西二帐,东帐王妃是漠北贵族的女儿,福宁这次出嫁,就是作为西帐王妃的。
迟向晚不动声色,等待卢敏容继续说下去。
看她对此事颇为知情,也一力促成她扶福宁上轿,这个阴谋肯定少不了她的手笔。
“意思就是,你替公主代嫁啊。”卢敏容面露得意之色,“怎么样,是不是颇为惊喜?”
终于把话题从宋颐头上转开,她放下心来。
出于不想让迟向晚就宋颐的话题说下去的考虑,以及想恶心一把迟向晚的想法,卢敏容得意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汗带你去漠北,正是为了平息漠北的战火。”
“若不是你们蓄意挑拨,漠北现在也不会乱套成这样。”
“若不是我们,那可汗现在也不是可汗。”
迟向晚没想到元复居然打着这个算盘,想着恩将仇报之事。
诚然现在漠北战火迭起,动荡不安,是她与圆琛等人推举元复上位时,就已然料到的。
可如若不是他们,元复身受元度的猜疑与拉卓的排挤,处境比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也许是迟向晚眼中瘆人的凉意刺痛了元复,他张口道:“迟小姐的聪慧与胆识,堪称我所见女眷之最,既然如今漠北出现这样的局势,与你有关,那平息局势你自然也有办法。”
他见迟向晚神态缓和,自以为她被说动,目中流露出喜意:“放心,不会拿你如何的,只不过请你小住一段时日罢了。”
“你不觉得太高看我的能量了么?”迟向晚看言穆还不来,正心中盘算如何挣脱,随口敷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