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的污脏,鼻尖上还有墨汁,就那双眼睛还亮晶晶的,一双原本玉葱般的白嫩小手,像刚挖完煤炭似的黑。
“怎的不知道叫下人来做?我还以为你钻进银子箱里爬不出来了!”他没好气地斥道。
阿媮觉得很无辜:“爷,您不是说以后库房、书房和您的寝室都得奴婢亲自打理么?”
“......”
柏常被这小妮子噎得一口气上不来,都不知该骂她什么好,咬牙道:
“你是不是蠢?爷是叫你亲自打理,又不是让你亲自打扫,要是哪天大风把屋顶掀了,你还准备自己上房盖瓦不成?”
阿媮愣住了:“......?”怎么扯到盖屋顶去了?明明是您说要用心做的,我都这么用心了,您也没说哪里做得不好,怎么一来就骂人啊?
她在李府四年,别的不说,但真没有干过什么粗重活,养花阁的姑娘是为了‘服侍’人的,自是养得还算精细。
这爬高爬低地洒扫擦拭了半天,真真的是辛苦,指头上的皮都磨破了一些,但眼看着杂乱的库房经过自己的一番整理,变得清洁明亮、井井有条的,便觉得累也值了。
心里正为自己的劳动成果美滋滋呢,就见主子爷来了,她还高兴地邀功,没得到半句夸,却是换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怎么能不委屈?
小姑娘眼睛眨巴眨巴的、逐渐湿润、雾气聚集,转瞬泪液便在眼眶流动,她的眼皮不眨了,只是抿唇憋气,就这样极力控制着不让那泪珠流下来。
柏常看得直扶额,“......我又不是骂你,你哭什么!”他上前去把人牵起来,边往外走边放缓了声音说:
“我的意思是,你做事得分清轻重缓急,学会规划安排、差人干活,而不是事事亲躬。你看,两个洒扫婆子闲得在那晒太阳,你自己却在里面闷头苦干;大半天了,连盏茶都没送到书房去,也不怕爷渴死;现在都快到未时了,也不见你给爷传午膳,孰轻孰重?”
高大的男人,隔着衣袖轻握着她的手腕,偏头对她谆谆教导,语重心长,又有点恨铁不成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媮:好开心,有正经工作了,我是干活小能手,勤劳致富!
谢爷:嗯,虽然兜了个大弯,但总算把人留了下来,至于职称嘛……小姑娘高兴就好。
庭院那棵正直的老柏树:哼!亏得你还与老夫同名,连小姑娘都知道做人要光明磊落,绝不做监守自盗的贼事,瞧瞧你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第29章
其实,阿媮原是以为李婶自会如往常般给爷送膳的,洒扫婆子也有她们的活干,而且,她觉得库房重地,钱财还是不要露眼为好,所以才自己亲力亲为。
但她也明白,没有哪个主子是喜欢下人做错了事,还找一堆的借口理由来顶撞的,所以刚才即便挨训了,也没有多加辩驳,只是心里难免觉得委屈。
现在听了谢爷的教导,她便立即醒悟过来,心里的那股委屈劲也一下就散去了,吸着鼻子道:
“爷,奴婢知错了,是奴婢思虑不周,以后一定先照顾好您的起居饮食,再忙其他的事。”
柏常觉得,他真的是把十八年来最好的耐性都给了这个小姑娘,打不得,骂不得,说重一句就像欺负了她似的,让人不落忍。
没办法,谁叫自己喜欢呢?
最后也只能略带嫌弃地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儿说一句:
“好了,去洗把脸,把自己收拾干净过来正房陪我用膳。”
来日方长,只能慢慢教了。
阿媮回屋简单冲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发稍还有点湿,但她不敢多耽误,顾不上擦干便赶来了正房膳厅,见饭菜早已摆好,谢爷坐在膳桌前等着,并不动筷。
这是她正式当管事大丫环的第一天,又刚刚被训过失职,她想将功补过,便加快两步立到男人身边,拿起筷子想给他布菜。
柏常见状真的是火气上头,把筷子一撂,侧头斥道:“你今天怎么傻乎乎的?我用膳什么时候要人服侍了?”
话落就发觉自己声量太重了,怕又把人弄哭,他压了压脾气,硬生生地缓声说:“坐下,跟以前一样。”
以前两人一直都是同桌而食的。
阿媮虽然觉得这样很不合规矩,但自从她在金州茶楼那提出时,被他讽刺说‘规矩学得挺好,你原路返回,继续留在李府当丫环吧’,那之后,她再也不敢质疑这爷的规矩了。
在坐下前,她还是福身感激道:
“多谢爷的宽待,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柏常懒得跟她啰嗦,夹了只鸡腿放她碗里,说:“吃菜,以后在家里,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自在些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