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能捡到宋正平这个吃苦耐劳,样貌俊秀,品质优良的好跟班,还得多亏了宋珂外祖王氏家的王表姐。
唉,百姓家的孩子潦倒困苦,贵族女郎却也总有她们的身不由己。
尤其是婚事。
王表姐,是南岭大户王氏的嫡女,她十四岁就被家里许给了谢家的小郎。
这谢小郎的名头在南岭那可是响当当的,比百花园最红的旦角儿火玫瑰还要大名鼎鼎,就连每日在街头巷尾闲逛的阿猫阿狗都知晓——
谢小郎整日狎朋昵友,斗鸡走狗,是个狗屁不通的纨绔!
自打定了亲,王表姐便日日嚎,夜夜哭,直哭的王府里的姑娘少爷、阿公姆妈们都嫌她。
她便来侯府串门,寻她这个还不懂人事的小表妹宋珂。
王表姐想:宋珂她好歹也是个会说人话的!
这一日,三月初七,南岭花姊节。
王表姐又愁苦地坐上马车,她未施粉黛,面容憔悴,眉毛蹙成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直奔侯府,一路上,马车外都能闻到浓浓地苦味。
进了门,她便寻到宋珂的小院,苦苦抱怨嗟叹;
“阿珂,你表姐我真是命苦啊,怎么许了这么个玩意,若嫁给了他,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嘤嘤嘤~”
宋珂才六岁,绿萼也六岁,她们不太明白王表姐在说什么。但是,这句话她们已经听了千八百遍了,真的很没趣。
今天可是花姊节!
宋珂不想听表姐闲扯,她只想要溜出去!
花姊节是南岭特有的节日,普通百姓家的男男女女,会在这一日寻爱寄情,互定终身。
女郎们白日里穿上漂亮的衣裙,备好彩色糯米做的花姊饭,拎在竹篮里。到了夜里,遍街点上思南花灯,男男女女便相聚在巷闾间唱歌谈情,互赠竹篮。
平日里精于勾心斗角、互相泼粪的士族大家们,却在这一日罕见的达成了一致的默契:花姊节实乃一场伤风败俗的相看大会!自家孩郎若和粗鄙不堪的平民搅和在一起,只会自降身价,往后再难议上好的亲事。
所以这一日,他们是决计不会允许家中孩郎上街晃荡的,女郎更加不行!
孩子总是很叛逆,越是不让瞧,小阿珂就越是想出去瞧瞧。
姑母给她念得话本子里头,有情人的幽会都是在这样的夜晚,花灯间,明月里,轻纱漫舞,郎情妾意。
她小眼睛骨碌碌转,对着王表姐糯声糯气。
“表姐,谢小郎那样坏,今天这种日子,街上那么多标致的美人,他肯定得在姊妹街上蹿。”
王表姐一听,眉毛蹙得如一座座山川相连,肩膀垮下来,“任他花心浪荡去吧,我这一生就算栽进阴沟里了。”
说完,她眼角还挤出两滴泪。
“唔,表姐,你不是还没见过他,不如趁这个机会,咱们去见见?”
小宋珂谄媚着一双小脸,眨着水润的大眼睛,扯住王表姐的衣袖出馊主意。
王表姐愣住,执帕拭泪的手都一停,“今日可是花姊节,我们贵族女郎怎么能出去呢?”
小宋珂一肚子坏水,继续撺掇。
“或许那谢小郎长得奇丑无比,小眼睛、矮个子、肿嘴巴、塌鼻梁,你都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表姐,你就认命了?”
王表姐被小宋珂一通形容,吓得三魂失了两魂半,怯懦道:“是啊,若他生得貌丑无比,我的日子可不就更难捱?我……是不是该去见见?”
小宋珂小嘴一咧,点头如捣蒜。
“该去,该去。”
她义气了得,拍拍小胸脯:“表姐,你若害怕,今日我就舍命陪你一道。”
王表姐感动得眼眶含泪:“当真?”
小宋珂再加一把火,奶声奶气继续道:
“自然,自然,小孩子一言既出,多少匹马都追不回来!”
王表姐激动得泪如泉涌,紧紧搂住宋珂的小身板:“阿珂,你真好!原来,你才是最真心待我的好姐妹!”
有了王表姐的帮忙,小宋珂跟阿娘谎称表姐因婚事伤心难耐,悲愤欲绝,自己无奈只得跟去外祖家暂住一夜,为她缓解心伤。
阿娘自然应了,还欣慰地连声夸赞,“咱家小阿珂真是有情有义!”。
宋珂临上马车,阿娘还感怀地诗兴大发,在宋珂耳边吟诵道:“自古姐妹情随月,今生得缘梦也甜。”她一脸宽慰的抚摸阿珂的小脑袋,眸光温和,轻声细语道:“阿珂,你终于懂事了,阿娘也心安了。”
小宋珂点头糊弄两下,拉着绿萼就往马车里钻。
到了姊妹街,已是暮色低沉。街道、巷闾中挂满思南花灯,男男女女随歌声起舞,姊妹街成了一片歌舞的海洋。
小宋珂三两下从高高的马车上蹦下来,耳边传来南岭的质朴庄严的“酒歌”,女郎们跳着各式各样南岭舞蹈,芦笙舞、木鼓舞、踩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