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合侍立在亭边,亭子前守着几个高大的御前侍卫,台阶下站着七八个小太监。
光是远远看到那人的侧影,灵犀心里就“咯噔”一下,咽了一口唾沫。
她垂下眼帘,规规矩矩的端稳了托盘,小步快速的向前走去,这药送到陛下跟前不能凉,若是凉了,也是她的过错。
距离亭子七八步远的位置,灵犀正想开口禀报,蓦地冷不丁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个东西。
“啊!”灵犀惊叫一声,手中的托盘落在了地上,那盘子上的药碗“哗啦”碎了一地。
灵犀跌倒在地上,抬眼,却见一个双眼圆瞪的家伙趴在自己身上,盯着她的脸,阳光下,这家伙满口雪白锋利的牙齿反射出白釉般的光泽。
此时此刻,她已顾不上落在地上的药碗,她惊恐的盯着眼前这个似猫似豹的家伙,它站起来有半人高,四肢劲实有力,浑身彩色的斑纹,乌黑的双眼带着凶色,它在她耳畔低吠,用锋利的爪子轻轻划过她幼嫩的脖颈。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光是看到它,她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赵合看到畜生扑倒了灵犀,不由得有些慌,他转头看向陛下,却见他嘴角勾起一丝浅淡而戏谑的弧度,手里依旧把玩着那支娇艳的秋芙蓉,不动声色。
陛下不发话,没有人敢动那畜生,赵合禁不住替那小宫女捏了一把冷汗。
灵犀轻轻颤抖着,脸色煞白,它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低头嗅了嗅她的脖颈,舔了舔腥红的舌头,开始用爪子扒拉她的衣裳,仿佛打算将这美食剥皮吃了。锋利的爪尖划过,布料随爪而裂,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利爪带来的刺痛。
灵犀的脸微微涨红,感受到了屈辱,这么多人,都只是看着。陛下不发话,没有人敢动作。
可是,即便是最卑微的宫女,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只畜生欺负!
不就是一只猫吗?即便这猫这般可怕跟高大,她也曾经养过猫的。
她深吸一口气,颤颤伸出手,搁在豹猫毛茸茸的下巴上,那家伙似乎愣了一下。
灵犀大着胆子挠了挠,豹猫微微眯起了眼。灵犀意识到,再大再野,它还是一只猫。
她挠的更大力了,豹猫“呜啊”一声滚在了地上,硕大的身子如同球一般蜷起来,一脸期盼的望着灵犀。
灵犀长长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胸前衣服的裂纹,幸好这里没被抓开。
她一骨碌爬起来,低头看到满地的药渣时,登时傻住了。方才只顾着畜生的事情,竟忘了这里还有更大的罪过等着她。
身后两个小宫女早已低低伏在地上。
“陛下!”灵犀慌忙一骨碌跪下叩头,“奴婢万死难辞其咎!只是方才事出突然,奴婢求陛下恕罪!”
分明是畜生惹得祸,她便是有罪,也罪不至死。
祁连珏勾了勾唇角,扔了手中的花枝,瞧了一眼那没出息的畜生滚在她身畔撒娇,懒懒道:“有点意思。”
他缓缓起身,下了亭子到了她跟前。灵犀低着头,眼前是他墨色的织金云履。
他屈膝半蹲下来,看着她低下的乌黑发顶,目光又移到她身畔依旧在打滚撒娇的豹猫脸上,他眼底微冷,那猫似乎感受到了寒意,圆脸上略带几分委屈,一骨碌爬起来,“嗖”的一下又蹿了出去,这下几个蹦跳就窜进了假山,不见了踪影。
赵合“啊哟”一声,无奈跺脚道:“这个团子,又跑了!”
灵犀一怔,团子?这是那猫的名字?
“这么大的罪,想让朕饶了你?”
他的声音冰凉凉在耳畔响起,他靠的极近,灵犀隐约闻到一股幽幽的香气,淡淡的药,淡淡的香,却极冷。
她想起这气息上辈子也曾经闻过,他随身喜欢戴一串金药檀,这气息便来自那稀有珍贵的金药檀。
光是闻到这气息,她就头皮发麻。
“砸了药碗,惊了团子,两桩重罪,朕要如何罚你呢?”他仿佛在自己对自己说话。
灵犀的头越发低伏,冷汗涔涔,不敢作声。
“去假山,将团子给朕找回来,若找回来了,算你功过相抵。”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身姿颀长而挺拔。
灵犀爬起来钻进了假山,找猫罢了,总好过挨板子。
抬头看那假山,外面望着还好,进去一看,灵犀呆住了,这里头别有洞天,里头地域广阔光线幽暗,偶有几盏小灯亮在角落,可是处处孔洞,曲曲折折,那么一只猫若是躲起来,上哪儿去找?
“团子——”灵犀不由得心里叫苦。
越往伸出,越发幽深,她回头看时,只见怪石嶙峋影影绰绰,不由得汗毛倒竖。
她倒是进来了,可是万一找不着出去的路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