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不记得他了,但是亚瑟还活着,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也许这样就够了。
厕所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梅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兰斯洛特。兰斯洛特也把关切的眼神传递给了镜子里的他。
“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还有点……想吐。”梅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打开水龙头毫无意义地洗起手来。
兰斯洛特挑了挑眉,看着他的动作认真地安慰道:“没吐出来算不错了。”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哑然失笑,走上前拍了拍梅林的肩膀,“放松,给他也给你自己多点时间。慢慢来。”
再次面对亚瑟,梅林用一杯冰凉的啤酒压制住了自己满腔满腹火一般炽热的情感。亚瑟同样端了一杯鸡尾酒小啜小饮以掩饰自己一不小心流露出的陌生与无措。
两人都不想当众表演“相见不如怀念”的戏码,于是颇有默契地挪动脚步,一起来到这层楼的户外露台。
露台的棚架上缠绕着新鲜的绿植枝丫,夜风一吹,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让人不由自主地安下心来。
梅林和亚瑟端着各自的“镇定剂”,面向繁华都市的炫彩夜幕,隔着一臂的距离,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你还好吗?”还是亚瑟主动发问,他实在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梅林舔了舔被风吹干的嘴唇,没有去看亚瑟,“都是兰斯洛特照顾得好,还有我的心理医生,芙丽雅,她帮了我很大的忙。”
亚瑟点点头,默默地在大脑的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芙丽雅”三个字,可惜的是,“搜索结果未予显示。”
梅林偷瞄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好笑,禁不住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叫我代她向你问好。”梅林温和地说道,“你们之前没见过面,只通过一次电话。”
亚瑟转过头,有点小小的意外,又有点感动于梅林的善意与敏感。他挠了挠额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就算见过她,现在也不一定想得起来。”
说完他就立刻意识到在梅林面前说这个话肯定不太合适。果然,梅林的面色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亚瑟有些慌乱地解释:“我,我是说,我的意思是……”
“没关系,亚瑟,我能理解,我不会怪你的。”梅林抬起头,真诚地直视着亚瑟。
“我很抱歉。”亚瑟脱口而出。
“不用抱歉,不是你的错。”梅林看着他,“我们都是受害者。”
亚瑟想到了自己的姐姐,淡淡的忧伤爬上眉梢,他点了点头,难过地说道:“梅林,我不求你能原谅伤害你的人,虽然始作俑者基本可以确定是我的家人。我只希望,你能再给我多一点时间,不要因为这件事的发生就……就此离开我。这个请求对你来说不太公平,我知道,在发生这样糟糕至极的事情后,也许远离我和我的家人才是你现阶段最正确的选择,但是我想了很多天,我……”
亚瑟的脸庞在屋内灯光的映衬下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他谨慎地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个自私的混蛋,“我看到了很多我们之间过去的照片……还在我仅存的一点点关于大学生活的记忆中寻到了有关你的蛛丝马迹。那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欣赏着一个克隆的自己经历过如此美妙的一段感情生活。”
梅林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他重新将目光从亚瑟的脸上转移到绚烂的光影中。
“我知道这些话一定不是你想听到的,但是我不能欺骗你,不能给你一罐掺了水的蜂蜜,我也不想成天羡慕那个克隆人,更不想就此放手,假装这段感情没有发生过。我想要找回缺失的记忆,找回失去的生活,找回真正的自己,我想要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亚瑟·潘德拉贡。”亚瑟向梅林走近一步,盯着他刀削似的侧脸用坚定而温柔的声音问道,“我可以邀请你帮助我一起完成这个劫后余生的愿望吗?梅林?”
第二天早上,当亚瑟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醒来,回味着昨晚在酒吧里和梅林说过的每一句话时,他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他一把抓起手机,期盼着是已经交换了新号码的梅林,但,信息是兰斯洛特发来的。
“莫德雷德怎么会知道你昨天要来参加骑士团聚会的?具体的时间地点我可都是在你换了门锁以后才告诉你的。好好想想。”
看完这条消息,亚瑟睡意全无,他迅速起床查看房间,用一根探测棒把已经探过五六遍的整个卧室和外间的起居室、厨房、客卧等等又探了一遍,事实证明,家里没有微型摄像头,该拆的都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