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梅林已经半眯着眼睛对着门缝叫了半天,他渴望有人能搭理他一下,不管是弗雷德,还是那个女孩,甚至是那个越来越像自己的年轻男子。谁来都行。
但不管他如何声嘶力竭,口干舌燥,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还是没有任何脚步声,他倚在门边,疲惫地打开最后小半瓶水抿了一口,昏昏沉沉中再次进入梦境。
“太阳晒屁股了!”梅林一把拉开窗帘,转身冲着亚瑟嚷嚷,手里捏着一把涂满牙膏的牙刷,兴致冲冲地想往他嘴里塞。
可是从被窝里冒出头的却是那个得意洋洋的年轻男人,他裸着上身,勾起嘴角挑衅地斜睨梅林,把手放在亚瑟蓬松的头发上,吻向亚瑟睡眼惺忪的脸,温柔地呼唤亚瑟的名字……一缕阳光从梅林的耳边直射而下,烫得他耳朵发红。亚瑟睁开眼,却又因阳光过于灿烂而眯起眼,他回吻了身边的那个男人,情深似海,缠绵不绝。站在窗边的梅林尴尬至极,渐渐地面如死灰,呼吸困难,心脏像被尖利的魔爪生生掏出,掰开揉碎,再被扔到魔鬼的脚下无数次碾压……
“放开他——”
梅林再次被自己的噩梦痛醒。他捂着发痛的胸口,冷汗和眼泪一起流满了脸庞,他胡乱抹了把脸,痛苦的眼神中仍有不甘——他不能因为亚瑟的失忆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冲进下水道,这对亚瑟不公平。亚瑟现在最需要的是自己的真心爱护,而不是那个居心叵测的人的虚情假意。只要能活着,就一定有见面的那一天,即便他见到自己也想不起来任何事了,至少,自己努力过了。
等那一阵钝痛感消减了少许后,梅林挪了挪麻掉的小腿,勾起脚趾打圈转动,疏通血脉,重新积聚喊叫和行动的力量。
楼上的监管人好像把他给忘了,根据他自己的时间记录判断,他们已经两天没给他送吃的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弗雷德有两天没给他打针了。
兰斯洛特走到这栋社区拐角的房子前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而后左右一看,就绕到了墙垣侧面,那里有一扇老式木门连接着房子的后院。
他没费太大功夫只是划破了一点手背上的皮肤就翻了进去,后院有一片杂草丛生的草坪,看样子很久没有打理了,有一片草皮像是刚刚翻新过,不知为何看起来跟其他草皮格格不入的样子。
兰斯洛特没有去管那块奇怪的草坪,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从哪里可以进入室内了。非常幸运的是,二楼的窗户是敞开的。
兰斯洛特仰头目测了一下,搬来遮阳篷下的三把铁椅叠在一起,然后如同杂技表演者一般爬上铁椅顶端,慢慢地站直身体,找到平衡点后伸手一够,终于够着了窗台。
窗内飘出一股奇怪的气息,像是混杂了烟灰的铁锈味,其中还有一股难以描述的酸臭。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在拼命压下心中恐惧后,倒数三秒,猛地发力做了个引体向上,脚下借力微微凸起的墙砖,半个身体就压在了那扇开着的窗沿上。
他趴稳后抬起头朝里一望,吓得整个人差点又翻出去。他赶紧扭头朝窗外狠狠地呼吸了几口,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进窗。
满地满床都是血。那酸臭味则是来源于一堆呕吐物。
兰斯洛特瞬间就想到了“撕票”两个字。他的呼吸由此变得极其不畅,脑袋也有点晕眩,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直到回头趴在窗口干呕了好几下才渐渐顺过气来。
他抹着不知怎么渗出眼眶的泪水,不断小声地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必须冷静!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他像是触电一般慌忙从口袋里掏手机,颤抖中差点按下拒绝通话。
“兰斯?你怎么样了?”
是格温。
自从他们一起看过F1车赛,一起吃过正式的晚餐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
兰斯洛特不断涌起的恶心被这声亲昵的称呼稍稍压下了一点,他像是刚刚考完一百米测速一般,喘着粗气说道:“我,我开视频通话给你看吧。”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太阳穴涨得生疼。如果这滩血迹是属于梅林的,他发誓,对自己发誓——他会把所有的仇恨都凌驾于法律之上。
他举着手机垫着脚尖尽量避免血溅之处,视频直播时,十分小心地退出了这个恐怖的房间。
而后,他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寻找,从楼上的所有卧室卫生间到楼下所有起居室厨房卫生间。最后,从厨房到地下室。
“我等会儿打给你。”他用气声对格温说,打算探索这最后一道关。
“兰斯!”格温吞了下口水以缓和自己的紧张,“千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