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需要还是不敢。
也许是与世隔绝的环境让他不需要考虑现实矛盾——如果人生就徜徉在各种森林里，
也许无论他做什么样的课题，甚至只是将一片片绿叶做成标本，也是不赖的生活。这一瞬
间他的确确认了这男孩的生活并不那么糟，不被诱惑，无需选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森
林一起生活就好像一片叶子一样单纯，那也许是他从出生开始对植物学执着的初衷。
五
那大概是他到达这里的第七天夜晚，他被摇醒并且捂住了嘴。他向来警醒，伸手用力
伸向来者的脖颈。
“是我。”他听到 Legolas 低声在耳畔说，并且从黑暗里能看到那双蓝眼睛折射出一
点点光。
他松开手，满心惊愕地被 Legolas 从被子里扯了出来，从温暖中落回冷空气，他瞬间
醒了：“这是怎么了？”应接不暇地接过 Legolas 递过来的防风衣和牛仔裤，他们大概还
没睡下多久，他的头发还没干透，凉凉的贴着头皮，冻得他哆哆嗦嗦。
Legolas 把手直接按在他的嘴唇上——该死的那只手温暖有力，Aragorn 要出口的疑问
都缩了回去。他在黑暗中看到 Legolas 敏捷地穿上外衣——他的帽子貌似连睡觉都戴着，
然后从墙上摘下弓箭，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墙上的剑取下来递给 Aragorn。
这玩意怎么回事？Aragorn 默默地接过那柄至少 500 年前的东西——然后反手抓住
Legolas 抓着他往外走的手腕：“等等，我的标本。”
Legolas 看上去真的着急，他胡乱从地上抓起 Aragorn 的背包，和弓箭一起背在自己肩
膀上，拉着 Aragorn 冲进外面的黑暗中。
夜里的峡湾非常安静，水墨洗过一般的空气里 Legolas 的脚步相当轻盈，踏着森林的
落叶也不发出任何声音，Aragorn 自己虽然脚踝还隐隐作痛，也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地跟
在后面，至此，他想即使 Legolas 真是有幻觉，他也只好跟在后面以安抚保护，何况自己
的命根子标本还在人家手里，而自己手里正莫名其妙地拿着一柄利器——若是在美国市
区，他恐怕会在几分钟之内被警察以持危险品游荡罪逮捕。
Aragorn 想无论如何在一周前他是无法想象他会在半夜时分湿着头发跟在一个八成精神
不太正常的男孩后面拿着利器在北欧的森林里逃窜的——这的的确确是一场逃窜，周围无
比静谧，欧洲山毛榉高耸入天，连一丝月光和星光都见不到，他怀疑 Legolas 是怎么能在
这样的环境中还能轻巧地穿梭在树木间，即使他熟知这森林。他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
后面才让自己勉强不撞到树木或者踩到树桩。这简直活像童话里的世界，很难保前面不会
突然冒出一只熊或者小鹿，对他们之一说它是一位被施了魔法的公主，等待王子对战邪恶
的火龙。
这时他听到从森林外，他们居住的峡湾方向，传来了马达声，这声音把 Aragorn 瞬间
抓回了现实。是的，不管 Legolas 是怎么知道的，的的确确有人到了他们的木屋前。车子
猛地刹车在木屋前，那是 Aragorn 熟悉的越野车马达声，他可以听到驾驶者粗暴地停车摔
门，并且在门口用力敲砸。
Legolas 显然也听到了，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木屋的方向，夜风吹起他没被帽子覆盖
住的那部分长发，Aragorn 能感到在几乎肩膀擦着肩膀的距离下，Legolas 用力地握拳，带
动肩膀微微颤动。他伸手握住 Legolas 的拳，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蹲坐下来，显然这样
的黑暗当中，对方是不会贸然进林搜索的，他们蛰伏在森林的某一处相对比在林中乱闯安
全得多。
“你还好吧？”Aragorn 跟着蹲下，把手放在 Legolas 的肩膀上。对方没有说话，只是
把背上背的背包移到怀里抱着，他的下巴抵在背包上，黑暗里看着就好像一个抱着乖乖熊
的少年。只是这位怀抱背包的男孩本来就不太多话，现在更是把嘴巴闭得紧紧，那线条分
明的薄唇几乎抿成一线，Aragorn 叹了口气，显然自己和植物的沟通会更顺畅。不过值得高
兴的是，他们这样在黑夜里疲于奔命不是无端，不管那汽车里的人是干什么的，Legolas 显
然精神正常，岂止正常，他耳聪目明非常警醒。
但是，也许这才是最糟糕的。
凭什么你认为一个初识一周的男孩是否精神正常比今晚的危机更加重要。
Aragorn 盯着男孩如同大理石雕刻一样的侧脸，他盯着那个侧脸那么久，他想他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