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舞台剧,我以为他打算自我消化,回程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真的这样觉得?”
一点没有几乎满分,拿年级第一时的自信。
我醒过神,看见程嵘略带忐忑的脸,忽地觉得心疼,故意夸张地说:“拜托,你们家一楼客厅里一整面的奖杯奖状,这些不足以说明你的聪明才智吗?”
程嵘问:“聪明就能讨人喜欢吗?”他脸上只有疑惑,是一个不常与父母接触的小孩对如何讨父母欢心的疑惑。
我想说,不是这样的,不必要这样的,我们生下来不就该被父母喜欢吗?哪个小孩不是带着大人的喜爱来到世界上呢?
我拧着眉想了想,踩上低矮的桥墩,把两人之间的高度差降低。我将他整个人拽过来,企图用我的方式安慰他:“你知道什么样最讨人喜欢吗?”
“好看?孝顺?”
程嵘照着语文书提炼出几个答案,我统统都摇头,一副老大的模样拍拍他的肩,郑重其事地说:“程嵘,你这样最讨人喜欢。”
半秒或者更短的时间,我看见他笑了。
大桥上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的脸,灯光映进他眼里,细碎又闪亮,他嘴角弯弯,说不出的甜。
我也笑,进一步对他洗脑:“你看我妈多喜欢你,成天念叨程嵘这里好,那里也好……”
“你妈眼里,我有不好的?”
“对呀,就是没有不好的地方呀!”
“丁小澄也觉得我好?”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差点让我忘了台词:“好、当然好……”
为了不被他带跑节奏,我从桥墩上跳下来,继续往前走,大言不惭道:“甭管什么人,只要跟你待一段时间,肯定觉得你好,不不不,主要是优秀……你要给别人一个发现的机会,明白吗?”
我在前边絮絮叨叨,他在后边亦步亦趋,我一脚急刹掉头,他没刹住,把我撞出去又一把捞回。
“你,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就告诉我,我帮你说。”
程嵘抓着我胳膊,低下头,灯光被他遮住,在我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他凑近一点,问:“丁小澄,你今天怎么会来找我?”
我挑眉,说:“当然是因为你是我小弟喽!从小到大都是我罩着你,我不是你的守护神吗?”
因为个子矮的缘故,我没看清程嵘的脸,但我能听到他的笑声,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他好像说了一声“是”,但被桥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声掩盖了,我没听太清。
我问:“你说什么?”
他说:“丁小澄,你会陪着我吧?”
语气像是陈述句。
我说:“那当然。”
也是陈述句。
白沙大桥上剩下两个对视傻笑的傻瓜。
“心情好了?”我笑嘻嘻地问,抓着他的胳膊转身继续走,“心情好了就回家,你记得把物理作业做了,我又跟老李谈了条件,得全班交齐。”
程嵘在我身后应了声好,问:“丁小澄你是不是戴了眼镜?”
什么?我明明视力五点零。
我说:“没有。”
他说:“你有,你戴了‘程嵘美化镜’。”
“那可不,我对你的‘美化镜’有一百倍,放大多少倍,你也是完美的!”
他能开玩笑,那就说明是真的心情好了。
我小时候总觉得白沙大桥特别长,今天程嵘跟在我后面,没走多久就到了下桥的地方。
下桥的地方是个旋转楼梯,上面有个小小的执勤亭。
我们慢慢并肩走着,忽然我听到一阵吉他声传过来,有男生在唱歌,声音挺耳熟的,他唱:“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我和程嵘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站在执勤亭的另一面,听着那边的男生把歌唱完。当他唱到“唯一想要的了解”这句歌词时,他的听众捧场地鼓掌说好听。
我喊着“安可”冲出去,把抱着吉他的温渺和鼓掌的张晚晴吓到魂不附体。
“喔——”我用搞事专用语气指着两人笑嘻嘻道,“你们两个——”
夜风不凉了,带着夏天的味道,昏黄的灯光也变了颜色,似乎透着粉红。
温渺红着脸。
张晚晴说:“你闭嘴。”
“喔,有秘密!某两个人有秘密了……”我的语气称得上欠打,随后出现的程嵘成了我被张晚晴攻讦的理由。
张晚晴反咬一口说:“这么晚才回来,你们俩才是有秘密吧!”
我点头说:“对啊,舞台剧的票只有两张,我不可能便宜你吧?哈哈哈——”
“舞台剧?”
我说话的语气都能扭出波浪线:“《三体》呀!”
张晚晴尖叫一声冲上来掐我胳膊,却没想到程嵘拎着我就像拎着一个球,一拉就扯开了,完美避开了张晚晴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