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公尝了一口汤饺,倒是破天荒赞了一句:“汤很鲜。”
“嗯,快趁热吃吧。这么冷的天哪能一整天不吃东西。人又不是铁打的,难道想吸风饮气炼神化仙不成?”
一说起吃的来,我又想起来刚才的事。不知灶房里里雷芳和雁三儿怎么样了?那糕是热好没热好?
还有,热糕之外呢?
“在想什么?”
我抬起头来:“雁三他……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想成家吗?”
师公不知想起什么,微微一笑:“有过,只是没成。”
“为什么?”
师公反问我:“你看雁三儿如何?”
这我可不大说得出来。
“他性情开朗,武艺高强,嗯……在惊雁楼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按理说不难寻着一桩好姻缘。
“你知道他到现在,一共有多少积蓄?”
我诚实地摇头。
“一文都没有。”
呃……
我眨眨眼。
师公又问:“你知道他有几间房宅?”不过这回不等我说不知道,师公已经坦然说:“他到现在连个固定的住处都没有,一年到头四处野跑,惊雁楼的后堂他倒是住得熟,可那里总不能算是家。”
“为什么啊?”
“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兴之所至,天南地北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跟个没长大的孩童一样。是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嗯,刚才我做汤饺的时候,雁三儿也来厨房找吃的……”我把雷芳来了之后的事说了一遍:“我总觉得雷芳的神情象是……”
象是什么,也不必明言,师公当然明白。
雷芳遭逢大变,家破人亡寄居在这里,我总觉得我对她是有责任的。
她是不是对雁三儿动了心?
那雁三儿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们的年纪,阅历都相差很多……
师公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你犯什么愁?雁三儿不是小孩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不是犯愁,就是觉得……”
“这不是好事吗?雷芳现在无依无靠的,雁三呢,也缺个人调理照顾他。他也不能总是象没笼头的马一样,现在当然行,再过些年还这么落拓无依的,就不是潇洒,是落魄了。”
“可是年纪上……”
虽然雁三儿因为修习的心法也不显老。
“你别总想着事情若不成怎么办。你先想想,他们若成了,难道不是一桩好事?”师公一笑:“我倒觉得,雷芳这小姑娘有股豪气,和雁三儿挺合得来的。”
呃,这说的也是。
雷芳从以前就一直向往快意恩仇行走江湖,对剑法武功特别的上心。这么一想,她和雁三儿倒真是脾性相投。
“多半是……上回雷家庄生变,那会儿雁三儿和我恰好到了,他可比我显得英雄豪气,人家小姑娘自然忍不住芳心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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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七月十五哎,好几个朋友都说今晚最好不要出门。。。囧。.。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心事 三
这倒是。要论英武帅气,剑客英姿飒爽,自然比我们练幻术的强多了。父亲许多时候看起来更象个私塾先生,而师公也是文质彬彬。
雷芳从小就一直有个江湖梦,立志要做女剑客。
所以雁三儿能入她的眼,倒也不是什么怪事。
我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问个清楚,今晚——不,明天就去问雷芳。
可是没等我去找她,她倒先来找我了。
雷芳就是雷芳,即使消沉一段时间,恢复精神也快得令人咋舌。
也许令她恢复精神的不是时间……
我正对着镜子拆头发准备上床了。
四下里静得很,风吹着窗纸簌簌轻响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我把发绳解开,用梳子梳顺头发。
虽然现在还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可是却觉得这种平静好象下一刻就会被打破一关。
当然,山庄现在是安然无虞的,即使北剑阁的大批人马都来了,他们也闯不进山庄里来。
可是——现在的安静,显得那样的不真实。
然后我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雷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风风火火的,砰一声推开了门。
我手一抖,差点掉了梳子。
“你还没睡啊?”
“睡不着。”她合上门,大步走过来:“我有事想和你说。”
我把梳子放下,点头说:“嗯,说吧,我听着呢。”
她劈头给我来了一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话说得特别理直气壮,听起来就和“我饿了我要吃饭”一样的天经地义。
我明明已经知道这事了,可是听到她这么说,嘴张了半天才合拢。
“是雁三?”
“对。”
她虽然挺胸抬头。声音也不小,可是如果脸和脖子都不要那么红,就更自然了。
难得啊难得。
我倒是头一次见到脸这么红,还这么大声说女儿家心事的姑娘!
雷芳可真是……嗯,与众不同。
“那,你和他说了吗?”
雷芳的手紧紧握着衣角,用力点了点头:“说了。”
这话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说了?”
“刚刚说的。”
我觉得喉咙好象被什么噎了一下,很需要喝口水——不要热的,凉水就行,越凉越好。
我实在忍不住:“那。你是怎么说的?”
是人都有好奇心的,我也没法儿例外。
万事开头难,既然开头都说过了。后头就容易多了。
雷芳指使我:“给我口水喝,渴死了。”
我连忙颠颠的起来给她倒了一杯茶,雷芳咕咚咕咚的灌下去,抹了下嘴:“我给他盛饭的时候问的。我问他家里有什么人,他说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后来呢?”
“我问他饭好吃不好吃。他说挺好……”
还是没到重点,我关心的可不是雁三吃了没,吃的好不好。
我耐着性子问:“你又怎么说了?”
雷芳转头瞅着别处,小声说:“我问他,愿意不愿意以后和我一起过日子……我一直给他做饭吃……”
好……好直接!
不过,很符合雷芳一惯的性格。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兜圈子。
我提起壶来又给她斟上茶。
雁三儿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呢?
这人就算再豪爽,我觉得……他的反应也不会坦然从容吧?
不过这次没等我问。雷芳自己说了下去:“我说这话时他刚喝了口汤,一下子就呛着了……”
可以理解。
刚才雷芳说那话时如果我也喝了水,那肯定也得呛着。
“我也知道这么说有点儿不太合适……”
何止是“有点儿”、“不太”合适?简直是“太不”合适才对。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雷芳小声说:“他总是来去匆匆的,上次走时我都没和他告别。也不知他去哪里,做什么。在什么地方落脚,怎么能找着他……要是慢悠悠的兜圈子,兜十天半个月的,不等我说出来,他大概又走了,而且一走就不知什么时候再来……”
唔,雷芳说得也有道理。
雁三儿的确是萍踪浪迹,四海为家的一个人。
别说雷芳想找他找不着,就算是我和师公,平时也多半是等他自己主动上门来,我们要找他也不容易。
“可是,你和他算上这次,才不过见了两回面……你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他……人品一定很好。”雷芳倒是挺自信:“纪前辈和他多年交好,你不也和他学过剑吗?他要是人品不好,又怎么会和他来往相交?”
乍一听雷芳说得有理。
可是……
做朋友也好,当知己也罢,这和成亲过日子都是两码事啊。
一个人剑法好,未必品性一定好。剑法品性都好,也未必就懂得担起一个家,懂得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就算他什么都好——两个人没相处过,怎么知道脾性是否相投?能不能在一起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