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顾尘拂袖继续走,语速极快地吩咐:“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做完此事,你就想办法离开大越吧。”
她让旁人走,却半句不提自己如何,用意已经十分明显,分明是存了鱼死网破之意。
“小姐三思!我们仍可调动天枢司六部,并非没有退路”
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因为她抬头看见了顾尘的背影。
分明是广袖素衣,青丝以玉簪束起,娴静温婉,却像是从严冬里捞出来的花。
单薄的花瓣被冻结成剔透的冰晶,连脉络都分明,锋利又脆弱。
“可我不愿退。”顾尘如是说。
*
谢年年已经跟着叠影转了将近半时辰,快到宵禁,还是没找到迟倾。
凤京的宵禁是从上次仓库爆炸后开始施行的,现在都还未结束。每快到戊时大街上就已经行人稀疏。
她赶在食店收摊前买到了最后一杯花蜜水,捧着小口小口地喝。
眼看叠影也满头雾水的样子,她才问:“叠影,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应该是在天枢司。”叠影开始不自觉地搅衣袖,有些不确定地喃喃自语:“也有可能中途又去做别的事了。”
她埋头自顾自地走,谢年年余光能瞥见她拧着的眉,和被捏得皱巴巴的袖子。
见小孩开始纠结起来,谢年年揉了揉叠影的头,宽慰道:“没关系,是迟倾的问题,她都不怎么带你,怎么教人呢。”
“并非,是我自己想去帮忙的。”听谢年年这么说,叠影摇摇头反驳:“我想多学点,就能帮师父多做点事。”
天已晚,辰星也随意散落着,东一点西一点。
因着宵禁,街上亮着的灯笼也少,往远处看就是模模糊糊的大团黑色,像是藏着张牙舞爪的怪兽。
许是夜色太浓,直到走到熟悉的梧桐路,谢年年才发现快走到天枢司门口了。
浓墨般的前路里乍然钻出个高瘦身影,把正在发呆的谢年年吓了个正着,赶紧去够身前叠影的衣摆。
叠影没动,压低了声音:“没事,是白厌。”
是熟人,谢年年又安下心来。眼见那个人影晃悠过来,朝叠影咧开一口大白牙,笑嘻嘻的。
他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小叠影,你怎么在这,想来帮忙?来,跟哥去看——”
本来想说看热闹的,但走近了他才终于注意到叠影身后的谢年年,当即倒吸一口凉气,目露惊恐。
“小祖宗,赶紧带老板娘回去,今天没那么简单。”
原本计划被顾尘突然的行动打乱了,天枢司也没留下多少能打的人,如果谢年年此时还在外边,白厌可不敢保证她的安全。
“好。”小孩很听话,也没多问,反手逮住谢年年的手要拉她回家。干脆直接跑了起来,执行力超强,并且不打折扣。
而谢年年只好任由叠影带着,艰难地扭头叮嘱白厌:“帮我看着点迟倾。”
“啊?迟倾不在,她”
可能是叠影着急带谢年年回家,转眼就跑出老远。白厌的话被抛在身后,谢年年没能听清。
她没功夫纠结,面前的小孩跑得太快了,必须得很努力才能跟上。
穿过人少的梧桐路来到主街,能见到零星几个步履匆忙的行人,叠影才肯慢下来。但也没慢多少,还是疾步走着,生怕出意外。
且叠影专挑有遮挡的阴影处走,不肯让谢年年暴露在大街上,谨小慎微到了极点
叠影还好,毕竟从小就锻炼,这点路不成问题,但谢年年可就吃不消了。
她只觉得嗓子里干涩得厉害,像咽了口铁锈,却忍着没吭声。
谢年年心知满脸严肃的小孩在担心自己,也不想拖后腿。
“哒哒——”
马蹄声在静悄悄的主街上格外的清晰,不远处能看见摇晃的灯影。
有车队往这边移动,在临近宵禁时还能这样大张旗鼓出行的人非富即贵。
精神本就紧绷着的叠影也不管是什么人,立马拉着谢年年躲到杂物堆后。
还试图去捂谢年年的嘴。
谢年年被逗笑了,想让叠影别这么紧张,于是语气轻松:“别担心,我运气总不可能那么坏,刚好就撞上刺客。”
“不是!”叠影拉着谢年年蹲下,语速极快地解释:“有脚步声。”
从四面八方来。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锋利的箭矢钉在木质车辙上一声闷响,拉开了这场刺杀的序幕。
突然出现的蒙面人与车队的护卫战至一团。
刀剑碰撞声分外刺耳,房檐上挂着的灯笼被箭矢击落在地,在谢年年面前碎成四散的火花。
这下不用叠影提醒,谢年年自己就捂着嘴往暗处躲。还真有这么倒霉!哪怕明显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也怕被牵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