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什么是平等?如果人可以活在只有我们自己的世界里,那便可以是平等的,但只要和其他人生活在一起,有了比较,有了权力差异,就不可能平等。“四公主和六公主满眼惊恐地看着朝花,她这说的是人话吗?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萧琰的眼底泛起了涟漪般的笑意,令人眩目,“公主这样说,是不是认定平等是不可能实现的?”
朝花抬起头和他对视,目光灼灼,毫无惧意,“如果普通人可以做到不贪不嗔,上位者可以做到爱民如爱己,倒是可以实现。”
“爱民如爱己?”萧琰反问道,“请问公主是否可以做到?”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朝花抽了抽嘴角,讪讪地笑着,“这事你应该去问我……皇上。”
这种摆明了下套让自己跳进去的技俩,朝花怎么可能看不出。
萧琰又笑了笑,请朝花坐下,重新拿起书卷,继续讲起课来。
朝花站在原地没动,一脸愕然。
就在刚才一瞬间,天眼又……开启了。
她看见昨天萧琰和自己分开后根本没有离去,而是健步如飞地一路尾随着她,一直远远看她进了偏殿,画面才终止。
我靠你个跟踪狂,还说不是想杀我?心中风起云涌,战鼓擂动。
朝花在脑海中构想了一百种可能性:会不会是前任朝花公主在昏迷前目睹了萧琰杀人的现场,结果被他追杀。
又或者,朝花果真是去找了二驸马,两人谈话间她发现了萧琰罪证的蛛丝马迹,结果被他追杀。
再或者,朝花是萧琰的帮凶,事成之后他决定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自己不过是一支娇花,要杀自己比杀鸡还容易,他还不速速动手,跟踪自己是为了什么……
百转千回中,她忘记了坐下。
“公主?”萧琰蓦然转身,见她还杵着,神情有些疑惑。
“我,我肚子疼,我要回去。”朝花的脸色开始发白,老天爷这都给她漏了多少次题了,她做什么不好,非要做那只傻兔子一头往树桩上撞?
等不到萧琰回话,她挪动小碎步,倒退着出了书房,一转身飞快地跑了起来,发髻一下从头顶散落开,黑色的长发在空中轻盈地飘动,风也跟着她跑了起来。
萧琰一怔,垂下眼,收回了目光,这个夺目的少女,和他之前认识的那个确实不同。
但对他而言,又没有什么不同。
四公主望着朝花消失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
书院在皇宫的东南侧,距离二公主的升平宫不过数百步。朝花跑出了书院,跑着跑着,就发现自己迷了路,但看看周围的风景,又有几分眼熟,想了想恍然大悟,她这是跑到二公主的升平宫附近了。
她正想转身换条路,就在这时,余光中出现几个宫女,从轿子上搀下一个身着素服的女子,往内殿走去。
朝花愣住了,往那名女子的身影仔细看了几眼,那女子看上去比自己大上几岁,雍容华贵却面色憔悴。
眉心微蹙,她决定赌一把,悄悄跟了过去。
“二姐姐?”朝花跟在那女子身后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那女子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她,动容道,“朝花?怎么是你?”
朝花昨晚听知春和自己介绍那几位公主时,记得她曾经说过,朝月公主贤良淑德,兰心蕙质,是几名公主中性格最为温柔的。
也是因为如此,和朝花公主的栖霞宫唯一还有些走动的就是二公主了。
但上个月大驸马的案子发生之后,二公主忙着安抚姐姐,陪长公主去宫外住了一段时间,刚回来没多久,又遭遇了二驸马被谋杀的噩耗,尚未从打击中恢复,自然也没关注朝花的伤情。
朝花怯怯地走了过去,看着那张憔悴的白皙面容,鹅蛋脸,妆容极淡,眼角还留着哭过的痕迹。
“二姐姐,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阳光的味道,温暖的,软软的。
但悲伤之情止不住从她的周身散发出来,像是被尘霾遮住的太阳,让人忍不住心疼。
“二姐姐,你还好吗?你要是不方便,我改日……”朝花慌乱起来,她忽然意识到,朝月刚刚经历了丧夫之痛。
这种未亡人发自内心的悲恸,根本就不可能是演出来的,她心中顿生愧疚,亏她之前事不关己的时候,还推测了一番妻子杀人的可能性。
没料到,她这么两句话仿佛触到了朝月公主的痛处,杏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裙裾摇曳走过来,顾不得礼节,抱住朝花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她泣不成声,眼泪染湿了朝花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