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江大人进谏,“此有一封急报,乃是江南封大人上书。”
江白微不清楚,封血凝明明与路党、宋党难脱干系,为何一封谏书独送至自己手里。但他所言极是,江白微便依意当堂上奏。
“江南水患未平,百姓流离失所。时疫肆虐,匪盗作乱……”
“严通晓将军为能人,然兵将重整不过四月有余,未成气候。南方蛮族仍虎视眈眈。粮草不足,士兵无力……”
“愿……圣上求和。”
江白微知道自己这也算是站了队,说不定以后也都要被路宋两派与封血凝绑在一起。但他知道,朝堂之上总要有一个清醒的人,不能让帝王犯糊涂。
龙椅上的那位闻言轻笑颔首。
“依封爱卿所言,今日求和。此事交由路司国亲往北线。”
7.
江南水患平定前夕,议和之事破灭。
幸有严通晓将军亲自领兵前往北疆,靠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粮草兵马,硬生生将狄人打退三城。
路司国却惨遭狄人毒手,中毒颇深,一病不起,急送回朝依然丢了半条命。江白微受命持节前往,与狄人败军议和。
江白微猜得到严将军的粮草辎重由何而来,他动身前日,江南刚刚传来宋尚书下属官员遭劫葬身的死讯。
贪污的银粮衣药被吐了出来,留足了必需的救灾物资,剩下的那部分连带他的百万两私钱一并送来了北线。
封血凝一向铺张,府中亭台楼阁,水榭花苑,一样不少,但他至少于危难之际解了燃眉之急。
——“不同于姓路的贼子和姓宋的草包,封血凝有能力,若非危难之际,奢侈一点……似乎也并无不可?”
江白微对着自己的念头犯起难来。
严通晓家中将他作为文臣培养,可他偏歪长成了个武将。但这也让他多多少少能理解文人的想法。他拍拍江白微的头发,开解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自古大奸若忠,大忠若奸,早有识人不清众口铄金之先例。此事自有圣上定夺,我等只需将所见所闻尽数禀告圣上即可。”
待封尚书回朝当日,圣上大悦,令封尚书留宿宫中,欲与他彻夜长谈,抵足而眠。
封血凝被苏成舟拖进了寝宫。
“你又偷朕的私房钱!”苏成舟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无奈之举。”封血凝心虚推诿,“前线……”
“你偷了钱,”苏成舟无理取闹般打断他的话,眼里满是心疼,“却还把自己养成这幅样子。”
封血凝看着身材丰腴了,但他一眼就看出那不过是外袍里多加了几件衣服。若非年关将至,他又体弱,此刻已该大汗淋漓。
脸上也压根不是脱了稚气,而是单纯的消瘦。
他黑了,瘦了,宽大朝服掩盖的地方多了几道伤痕。
“偷了我一百二十万两私房钱,还把我的宝贝弄成这样。我定要好好罚你……”
苏成舟附身在他唇畔一吻,封血凝以为又要一番抵死缠绵,却不想苏成舟一触即分。
“但你一路舟车劳顿,想必累了。明日没有朝事,明日再罚亦可。”
用过晚膳,宣太医给封血凝仔细瞧过,苏成舟这才放心。正打算抱他到床上哄他睡觉,殿门外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苏成舟不许封血凝出门去见。
“你不让我去见玉儿,玉儿来了还不许我见?”封血凝没好气地道。
苏成舟有苦难言。每次这小子都要和他分走大半与封血凝相处的时间。
封血凝见他不言语,亲自去开了殿门。
“母后!”苏遇珩扑进封血凝的怀里,三岁小孩扑在他宽大厚重的袍角,封血凝的心顿时化了一块。
照顾苏遇珩的是个新来的宫女,见小皇子对着朝堂之上的封大人喊母后,一时难掩惊诧之色。
封血凝应声,对着宫女笑了笑,让她退下。
他抱起小孩坐回苏成舟身边。苏成舟不喜被稚子打扰,但看见爱侣面露微笑,无奈地拥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容忍了不知趣的小孩。
8.
新年将至,宫中夜宴。封血凝也在宫中住了下来。
朝上,宋派随江南之事彻查而败露垮台,路派又因路司国病重而人人自危。大量营私舞弊之徒暗中投入封血凝麾下,殊不知是羊入虎口。
封血凝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也总被圣上允准。
在外看来便是奸佞惑主,得了宠信,幸而圣上英明,未做出过任何错事。
宫宴上歌舞升平,大多数是世家子女为圣上所舞。
姑娘们偷偷存了心思,打量着当今圣上,暗自嫉妒已故的皇后,出身低微却能有幸于乱世得一痴情郎。
帝王坐在九阶玄玉阶之上,而他的封血凝离得太远,几乎要看不清他眉眼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