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流下又迅速被风干,支楚月看见她脸上纵横的泪痕。
“怎么会呢,你还那么年轻,只要你愿意,你的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
“不会了。”江月月的声音透着灰败,“我的人生,早就被人侵占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江月月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衣领,“为什么偏偏是我!”
支楚月看得心惊,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又发现自己有点说不出口。
侵占。
哪种形式的侵占?
支楚月脑子里那些荒谬的想法拨开云雾连成一条线来,有一股冲力撞击着她的器脏。
她想吐,没来由想起六年前雨水混杂着各种混乱气息的傍晚。
没人可以牢牢记住六年前素不相识的人的悲惨遭遇。
除非她也感同身受。
锈铁的味道在支楚月口腔蔓延开来,仿佛那句话也带着血淋淋的意味:“你…….也和我一样吗?”
江月月没有说话,她只是那样慢地抬起头来,眼底一片通红。
嘴唇也被咬出红来。
那一瞬间,在支楚月的脑海里忽然被拉得很长。
眼前的事物忽然变得很远,远得像失控的棉花飘到空中。
日光之下,她的眼前一切都变得很小。
支楚月伸出手,仿佛六年前的事情就在眼前。
又一次被残酷地揭开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六年前
支楚月伤得不重,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支有云不放心,还是让她多留院观察了一天。
这两天支楚月醒来就躺在床上发呆,支有云不知道他出去的时候她会偷偷溜走。
目的地是隔壁的病房。
她抬起眼就可以看见姜珍坐在林哲旁边,眉目含着淡淡的愁。
林哲是在第二天醒的,那天下午支楚月在病房外面站了很久。
久到支有云回来,看见了在病房外面发呆的她。
“说吧。”支有云顿了顿,用一贯温和的语气问她,“你和那个男生是什么情况?”
明明是那样柔和的语气,却又好像在支楚月心上重重落了一拳。
她的心变得酸胀难忍,她滑到被窝里,整个人变得很烫。
像是要发烧了。
“那个男生是因为你吗?”
支楚月嘴唇张合几次,最后无助地闭上眼:“是。”
眼泪在眼皮闭上的瞬间被挤压出来,烫在她的皮肤上。
“改天给你好好道个歉去,别人的父母得有多难过。”
支有云摸了摸她的头,支楚月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们。”
支有云多的什么都没有问,支楚月也不愿意答。
支楚月又在病房外面站了很久,病房里坐着一个圆圆脸颊的男人,正在和林哲说笑。
两人时不时发出些笑声来,但多数时候是男人在笑,林哲在附和。
林哲听起来很不好受,笑着的时候有些牵强,只能短促地笑几声,不然就会被痛到咳嗽。
支楚月的手心被自己重重地掐着,泛白而后又变红。
打破这种平衡的是一个女人,梳着短短的卷发,此刻正抬着眼看着她。
“你是来看小哲的吗?”
支楚月不敢抬眼看姜珍,连连后退几步,否认道:“不是。”
“你是和小哲一块被送进来的男生吧?”
支楚月不知道姜珍怎么知道的,顿时有些慌了,这份慌让她不由得抬起头来,触不及防和姜珍来了个四目相对。
姜珍的眼神很平静,甚至看不出其中的情绪波动。
她的瞳孔很黑有很圆,和林哲很像。
“你很优秀。”姜珍语气不咸不淡地说。
支楚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可是这句话怪异得很,她迟钝地没有给出反应。
她抿了抿嘴,忽然转了话题,好像只是想和她闲聊一些不轻不重的事情一样。
“你觉得小哲是个怎么样的人?”
支楚月有一瞬间喉咙发痒发痛,她紧巴巴地回她:“很好…….”
她又怕这样的回答会让姜珍觉得敷衍,于是又急切地搜刮着所有能形容林哲的词语。
既不能太敷衍,又不能太亲密。
“他很热心,很善良,大家都很喜欢他……”
支楚月的声音小下去。
支楚月听见姜珍叹了口气,那黑色的瞳孔映出些亮来:“对啊,我的小孩那么热心,那么善良,怎么偏偏是他受了这种痛苦呢?”
支楚月身体发抖,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她掐住自己的手臂,暗暗使劲,才让摇摇欲坠的自己看上去还像个正常人。
“你那么优秀,为什么偏偏是他呢?”姜珍问,“我知道我的小孩,除了热心点,善良点,没什么优点,他甚至连一班都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