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在江月月的眼神又或是脸上的神态获得某些求生的信息,可是什么都没有。
江月月是空的。
里面的芯早就被挖空了。
仅凭支楚月无关紧要的安慰与劝阻是无法填补那种空洞的。
哪怕她怎么努力,在法庭上还是被对方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打得落花流水。
最后判决,十年有期徒刑。
结束了。
支楚月硬撑的外表有些了些撕裂,她抬眼看过去,法庭中央的江月月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支楚月有过怨气,有过不解,但是这一刻却满满是无力愧疚不甘。
眼里水雾横生,她咬着嘴唇,微微睁大眼,不想让眼泪落下来。
这一切都落在了江月月的眼里。
支楚月从来没有在江月月面前露出那样敏感脆弱的神情,她的眼睛红了,却在拼命压抑着情绪。
江月月觉得支楚月很像一只拼命的蝉蛹。
拼命挣扎,却又蕴含着破蛹而生的美丽。
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江月月漆黑的心里劈裂了一条缝隙,暖和得虚如幻影的光洒进来。
江月月嘴唇闭合几次,忽然在爆出一声带着孤注一掷勇气的呼喊:“我要上诉!”
支楚月倏地抬起眼望过去,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一个全新的江月月——勇敢地溢满求生欲,屹立在独孤中。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明白短短几秒的对视为什么会使得江月月改变了。
可是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江月月身上迸发出的生气。
可是很快,江月月低下头去,发出几声呜呼,她跌坐在椅子上。
支楚月头一次看见她哭得那么厉害,每一次去看守所看她,她都是神色淡漠的,从没有过什么情绪波动。
江月月很快被压下去了,庭审结束了。
支楚月收好资料走出法庭,身后的人步履不停,步伐随着她的动作调整大小。
在支楚月停下的瞬间,身后的人疯了似的冲上来,从背后重重地用力推了支楚月一把。
是她疏忽了。
支楚月本意只是想看看身后是谁,却忘记了哪怕在法院也是不安全的。
而当事人,就是最大的隐形炸弹。
第一百四十章
支楚月往前踉跄几步,她穿着高跟鞋,脚崴了,此刻脚踝处正是痛感传来的高峰时刻。
但是那位中年妇女并不打算放过她。
她记得——这位中年妇女是张旭的母亲,不久前在法庭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只因为,张旭是她唯一的儿子,而这儿子没有留后便撒手人寰。
作为母亲自然是悲痛不已的。
支楚月可以理解她的失子之痛,所以忍着疼痛没有发作,只是语气冷淡:“请您注意张妈妈。”
“你别喊我!你个坏女人!”她走过来,愤怒地推着支楚月,“你还要帮那个杀人凶手上诉是吗?是她杀了我儿子!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怎么好意思做人啊!你这么能帮杀人凶手辩护。”
支楚月扯住她推拉自己的手:“我是律师,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会管也不想管。张妈妈,我能理解您的悲痛,但是请您不要将您的情绪发泄在我的身上。”
“至于我会不会帮她上诉,我的回答是,只要我的委托人需要,我就会帮她。”
支楚月甩开她的手,语气冷硬:“希望您注意点,不要在法院闹事。”
支楚月冷冷地垂下眼扫了她一眼,正是这一眼又激起了张母心里的愤恨。
她大脑充血,也不管不顾自己的行为了,失去儿子已经让她痛不欲生了,她还要遭受别人的轻视。
她受不了了,她狠狠地扑上去,抓住支楚月的马尾往后扯,支楚月往后倒,感觉到右脚受伤的地方更痛了。
痛得她眼前有一瞬间发白,她思维停止了运转,更别说反抗了。
张母把她重重往前推,支楚月重心不稳扑向前。
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倒地,而是被人稳稳地接住了,只是男人手里提着的包落在地上,资料散了一地。
支楚月意识回笼,眼前人的脸落入眼里。
是一位中年人,眼睛细长,但是脸上却露出很和善的笑。
支楚月收回不合时宜的揣测,很快站直了松开他的手臂:“谢谢。”
“在法院就不要闹事了。”男人声音透着严厉的说教。
张母看见有人来了,脸上也挂不住了,气愤愤地走了。
支楚月这才发现男人的东西洒落一地,她很自觉地蹲下来去捡他的东西。
一堆语文卷子。
看来他是一位语文老师。
支楚月对他好感了不少,却又隐隐约约觉得他很脸熟,可是脑里搜刮一圈还是无果。
她又低下头去,继续帮他捡东西,有几张照片夹在卷子里,在她抖动的瞬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