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徐锐之赶到徐钟卿身边,漠然扫了许光慧一眼,“父亲,来者是客,让她见一面吧?这是爷爷的心愿。”
其实话赶话,言不由衷罢了,徐钟卿心中何尝不后悔,他一个几十岁的大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一个小女娃计较,说出去脸上都没光。
只是看到她那张脸,就跟她那该死的妈妈一个样!他就忍不住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老的祸害他弟弟,小的也想勾搭他的儿子吗?
“钟卿,够了!她是我叫回来的,你有什么不满意就跟我说,我都听着!”
徐仕明遗孀沈晚意拄着拐杖,在孙女的搀扶下走来。
沈晚意虽老迈,身姿却依然挺拔,身批锦毛披风,走动间披风摆上的流苏微微晃动,让人只觉仪态甚佳。
走近了,才瞧见满头银丝盘成髻,插着一根素净的白玉簪子,气质超群,仿佛旧时代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她站在许光慧跟前,就那么温温柔柔瞧了徐钟卿一眼,这个的徐家大家长便低下了头。
“今日,谁都不许生事,唯一重要的事情是将你爸安心送走,若有谁胆敢犯到我跟前,我是不依的!”
许光慧透过人群,贪婪地盯着奶奶的侧脸,一寸寸丈量,细数那些在她缺席的岁月中悄然爬上的皱纹,被风霜尽染的头发……
纵使十年未见,她依然记得那双手的温度,那双美人眼笑弯了的模样,只是那句亲昵的「奶奶」再也没有资格叫出口了。
时光啊,慢些走吧,让她再好好把这些出现在生命中的人刻进骨血里,融进记忆中,她带着他们上路,纵使流浪十年,还能支撑着她走下去。
她亦飘零久,何时能心安?
阮欢伸肘悄悄碰了碰沉默不语的丈夫,调和着:“妈,钟卿晓得的,您放心吧。”
言罢,眼神示意了下徐钟卿,素来温和的人今日也难得严肃一次。
“咳……”徐钟卿清了清嗓子,上前去搀扶着老太太,低声道:“妈,我有分寸,大家都进去了,别误了时辰!”
徐家子孙簇拥着老太太进了宗祠,没人再理会许光慧这个不合时宜者。
徐锐之面无表情走在人群中,却下意识微微侧头,眼角余光去搜寻那缀在后头的女孩,眼里带着无法自察的专注,经年养成了习惯,身体的肌肉拥有了反射记忆,只要这个人在场,她就是他的目光所在。
即便一别十年,身体比理智更诚实,记得自己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
小修一把——
最新评论:
【啊啊啊 所以是親戚關係?人物有點多 記不住名字哈哈哈。】
-完——
第4章
再次逃离(捉虫);
许光慧一身黑衣,身处一群披麻戴孝之人中,成为了视觉焦点,仿佛拿错剧本的小丑,唱着不合时宜的大戏,令人生厌。
人们有事没事斜着眼睛看她,或好奇,或探究,或憎恶,然后凑作一堆嘀嘀咕咕着……
打着偷看的名号,实际上掩饰得太假,便凸显出了故意的味道。
那种从上到下打量得目光仿佛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能把人刮掉一层皮。
他们是故意要让她难堪。
许光慧任由旁人打量面不改色,耳朵放空,过滤掉那些吱吱咋咋的指指点点,他们到底是小看了她。
社会的毒打,会让人痛苦,也会让人脸皮增生,许光慧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早已皮糙肉厚,没把这点程度的难堪放在眼里。
她没有孝服,也不会有人允许她穿孝服,但不打紧,孙辈该磕的头,该跪的拜,她一个不落全跟着做了。
徐钟卿两兄弟气得发疯,可是自家老太太镇场,他俩无可奈何,全程冷脸表达不满。
“叩首叩首,再叩首——”道功佬唱令,“起——”
法事完毕,这场告别会到了尾声。
哭丧人停止哭唱,唢呐声消逝,道功佬擦擦头上的汗,即将要盖棺。
沈晚意挣脱媳妇的手,蹒跚着走到棺材边上,看着棺中那双再也无法睁开的眼睛,忍下喉间的艰涩,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你放心睡吧,我替你看着徐家,什么时候想我什么时候来接我吧。”
“妈!”
“奶奶!”
“嘘……安静!”沈晚意抬手示意众人,“孩子们,再看最后一眼吧,好好告个别……”
徐钟卿抹了把红肿的双眼,将沾满泪意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方扶了扶棺材,“爸,徐家的担子我接着呢,兄弟有爱,教导后辈,兴旺家族,我记得这些责任,您放心走吧。”
黄泉路上的荆棘都已踏平,安心走吧,抛下红尘,忘却世俗,放心走过去,上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来世做一介闲散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