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当沈韶春终于满身又泥又湿,还破衣烂衫地攥着几朵绿色的菇从安息林中出来时,苏园众人都炸了。
“你是怎么进去的?”
“你就自己打里面出来了?”
“没伤着?”
这是沈韶春被问到最多的问题。
她也是一脸懵。
“就,这么走进去的呀。”
“也是自己出来的,转了好久呢。”
“都好着,就没留神摔了几跤,那里头的地太滑了,都是青苔。”
她觉得纵然安息林里头有点吓人。
但面前这帮人一副见鬼的表情,又团团围住她问七问八,似乎比那林子还吓人。
洗洗涮涮的时候,沈韶春才从橘醉的口中得知了苏玉舟伤了这回事儿。
当然这事儿不是人家主动跟她提的,是她自己问的,她是憋着股气的。
人丢了竟也没人来找,太没有人情味了。
听见人伤了,她心里总算好受了几分。
但这点心思,她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槐月和杪夏都去中苑伺候了。
沈韶春就跟雁月、橘醉和来月待在一起。
这里头,雁月和来月都不大爱说话,橘醉也是你不问,她也不答的路子。
沈韶春不是个特别爱说话的人,但也能说点,这下子凑做一堆,也是有点憋到了。
她去过藏典阁。
但没有槐月和杪夏在旁边,她有些东西看不懂,那几个丫头木木的,她也不大好问。
还好有本《万物谱》。
上头的字跟功法上的字不一样。
这本书里的更接近她所认得的文字,有些虽也有出入,但连蒙带猜,对个百分之□□十不成问题。
她一直没去看过苏玉舟。
这日还是帮橘醉跑一趟,给槐月送丹药。
橘醉要看着炼丹炉子,走不开。
其余人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一时之间,苏园里的人都好忙,似乎外头也出了别的事儿。
反正苏槐序和苏夷则都不在,像是出了远门,苏园里就剩这几个丫头撑着。
幸而外人不知道,否则打进来,那是一攻一个准。
沈韶春抱着丹药瓶来到中苑。
这里与她住的南苑很不一样。
这里全是水。
像是挖了一个大水塘,塘上没有多余的房子,就正中一个二层吊脚小阁楼。
但阁楼前却十分壮观,里头满种着黑莲,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米多高的细杆撑起一朵或含苞或绽放的莲花。
住在这种环境里,这般压抑,心境能光明开阔得了才有鬼了。
沈韶春暗暗想,这才迈开着急的步子打塘中间连着正中阁楼的小道跑去。
她没有无头苍蝇似的乱冲撞。
她在阁楼底下的门口站了一会儿,碰见个小女侍,才拉着人家问在哪间屋子。
同在空居一样,他喜欢待在走廊最边上的一间屋子里。
沈韶春踏上阁楼,脚下轻一下重一下地走。
她不知道魔毒发作要遭受的是怎样的痛苦。
“噬心之痛”四个字,按字面意思来解释就是心口疼。
可当她看到躺在榻上毫无生机的苏玉舟,一张俊脸黄得像个黄疸病人,她心还是随之紧了一下。
那么不可一世的人啊,碰到魔毒,还是同普通人没甚区别。
沈韶春捏着丹药瓶站在门口,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贸然踏进去。
最后还是槐月看到了她。
“是橘醉,她要守着炼丹炉,实在抽不开身才让我来送药的。”
沈韶春攥了攥药瓶,慢半拍才将药递出去。
“你要进来吗?”
“我,还是算了吧,他那么要强,若是知道被我看到了他这么……的一面,估计心里怪气的。还是等他好一点吧,等他好一点,我再来,是有事找他。”
“好。”
槐月干脆地应,不过她面上却发笑。
沈韶春咬着唇内肉。
也不怪人发笑,她最后那句“是有事找他”说得比较重,听上去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一群人像个红娘团似的,老是用这种眼神这种笑对着她。
沈韶春绞了下扎在胸口长长垂下的衣带,侧眼又瞄了屋内的榻上一眼,这才一步步缓缓走下阁楼。
沈韶春是在从安息林出来的第五日,才猛然想起,她从林中采了四朵蘑菇这事儿。
蘑菇是橘醉帮她收着的,后来事情一多,橘醉就忘了告诉沈韶春了。
沈韶春从柜子里的一个盒中取出这四朵蘑菇时,小小地纳了下闷。
按说好几日了,这蘑菇就是再缓慢,也该现出些蔫儿的迹象了。
可并没有。
这四朵蘑菇,新鲜得就好似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样,汁饱水满,连半个褶子都没有。
奇怪是奇怪,但这是好事哎,自我保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