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个游戏中的书本并不是用树木制造而成——这也不奇怪,毕竟是游戏,什么新奇古怪的设定都有可能出现。
千愿一目十行地看了几页,感觉有点儿头大。
这游戏文案大概是在科幻作品上下了不少功夫研究,编得头头是道,满篇都是千愿看不懂的专业术语。
她放下手中的天书,为了再次确认一下自己识字这个事实,默默打开崽崽的日记本。
【十一月六号,凌晨4:00】
【岑寒前往垃圾场。】
【岑寒捡垃圾。】
【十一月六号,清晨5:30】
【岑寒用垃圾制作机械零件。】
【岑寒修复机械碎片。】
【十一月六号,早上7:00】
【岑寒在路口等待。】
【岑寒一直打喷嚏,他好像有点感冒。】
【十一月六号,早上7:30】
【岑寒找到张三。】
【岑寒前往学校。】
……
下面的日记还有好长一段,千愿却已经没有心情看了。
她睁大眼睛,看向崽崽身下轮椅的轮子上沾上的雪泥,又去看他手里捣鼓着的机械零件。
她昨天两点才下线,崽崽四点跑去捡垃圾,这是一夜没睡,还是只睡了两个小时?
怪不得他刚才声音有些不对劲,好像很累的样子。熬夜之后还在路上等了那么久,这大冬天的,衣服又薄……
千愿忍不住皱起了脸。
下一秒,坐在书桌边专心致志的岑寒动作忽地一僵。
一只从旁边探来的手触碰他的下颌,将他的脸微微转了过去。那力道不重,他下意识地想要偏开脸,瞳仁却避无可避地对上小幽灵的表情。
明明是一张笑脸,眼角却向下耷拉着,看上去有点儿垂头丧气,又好像……像是在担心。
……担心?
会是在担心他吗?
小幽灵的嘴巴又在开开合合,像是在说些什么,却没有任何声音。半晌,它忽地松开手,往房间另外一侧跑去。
岑寒黑浸浸的眼顺势转开,抿了抿唇。
……如果可以听到它说话就好了。
这个想法刚掠过心尖,他下意识地便因自己的贪婪无度而微微怔神。但那念头像逢了甘露的新芽,刹那间便有茂密生长的趋势,半点都无法克制。
指间的螺丝钉没有对准,不小心掉到桌上,金属与木桌碰撞,发出细微声响。岑寒单指准确地将它摁住,心不在焉地拾起螺丝钉。
……为什么不能听见它说话?
他坐在书桌前,一言未发,思绪沉沉,直至那只小幽灵又吭哧吭哧地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岑寒下意识地低下头瞥去,那是一瓶营养液。
墙边他刚才点给它看的纸箱已经被拆开,小幽灵一只手撑着桌,一只手按在他的轮椅后背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凝视着他。
没有开口,但岑寒莫名从它的眼神中看出了它的意思。
它不知怎么看穿了他的疲惫,想让他多补充一些营养。
“……”
窗外云层被风吹散,午间的浮光悄无声息地荡进室内。岑寒有一瞬怔神,一种莫名的滋味泛上舌根,又被理智强行压下。
他有些突兀慌乱地低下眼,薄薄的眼皮下瞳仁轻颤,像是要掩饰什么,下意识开口:“我……”
话还没说完。
小幽灵像是想起什么,露出恍然的神色,将那瓶营养液重新拿过去,打开盖子。
然后它倾身过来,将瓶口凑到了他的唇边。
俨然一副要喂他喝的架势。
岑寒:“……”
方才复杂的思绪烟消云散,神色刹那空白。
这只幽灵,为什么总喜欢喂他喝东西,像……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
……
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一滚。
自他懂事以来,就没有人再给他喂过东西了。
……即便是三年前死里逃生,在医院里的那段时间里,他也不曾让别人喂过他。
有些事情只需要似曾相识的一幕便能被触发,从未被忘却过的记忆再度闪过眼前。
“吃一点吧,你这样下去不行的,吃一点吧……”
浑身上下裹着厚厚纱布的少年靠在病床上,歇斯底里地掀翻了母亲手里的营养餐。
记者在医院楼下围堵,声调激昂的问话伴着冷冽的空气旋转着上升,传入四楼病房的窗户里。
有人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面打量,各色目光晦暗不明,隔着一墙窃窃私语。
……以及出院之后,那等待已久的审问。
“对于你父亲的叛变,你了解多少?你是否曾听他提起过他的密谋?”
“事发当时你也在飞船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那时在做什么?”
“整艘飞船只有你一人幸存,在那样恐怖的自毁爆炸之下,你是怎么逃生的?你父亲是否给你安排了逃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