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公子很擅长养兰花吗?”姜嫱问。
“嗳,我也不知道,说他采花倒是一把好手,我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脑子被驴踢了喜欢上养花的,我是觉得跟他一点儿也不搭。”
“……”
絮絮叨叨的走了一路,只听着耳畔流水潺潺,姜嫱微微侧过头静静地望着眼前雀跃的像只小鸟啾一般叽叽喳喳的少年,脸上有着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温柔,连带着唇角边的笑意浅浅的染了开来。
她听的很认真,像是想要把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下来一般。
即使那些都是个寻常闲聊的琐碎事。
她望的很仔细,像是想要把他的飞舞的眉目与奕奕的神彩一寸一寸的深刻入心底。
不像那一日亡命奔走间脚下路生的漫长无边,这一番秋游漫走却觉得这一段路好像变短了似的。
短的好似只是一眨眼。
“说来,你现在离开山月部不用与长老打一声招呼吗?”等走到山碑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的连起问了一句。
“不用。”
脚步停在了山碑之前,姜嫱解下了自己肩上背着的包袱,在连起疑惑的目光中将那一袋包裹递给了他。
之前连起曾想替她背,但推脱了几番她都没有让步只得作罢。
以为她是累了,连起没有多想的接过了包袱,“要歇一会吗?早就应该给我啦,小妹就是爱逞强。”
见他想也没想的背在了肩上,背着凰羽弓的姜嫱抬头望着他,对他微笑道,“因为我马上就会回去的。”
连起愣住了,一瞬间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站在面前的少女背着一张华丽的重弓面容平静而又温和的对着他微笑着,那是浅浅的微笑,温柔的像这午日的山风一般。
姜嫱望着眼前的少年,对他微笑道,“大哥,保重。”
“为什么!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回来神来的连起一把抓住了她的肩,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又是这样?明明只差一步就能从这里走出去!你又要转身走向原点?你不是想跟我一起走吗?你明明那么想出去,想同我一起去外面看一看的!”
“我是山月部的族长。”对上他的激动,姜嫱只是抬起头神色平静的说道。
“……!”连起愣在了原地。
“永远留在这里守护着族人,是我这一生的责任。”姜嫱道。
“……所以从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自己不可能再离开这里……”连起一双手握着她的肩,想着那一日在地牢中看哀鱼,在长老的注视下她站了出来,不觉得声音有些发颤了起来,“从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或许还要早,在她决定杀寿尤的时候。
在她听完他的话准备反抗的时候。
连起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少女,只睁着一双眼睛久久地望着她,“……却什么也没有和我说。”
姜嫱抬头望着眼前双手紧紧握着自己肩膀的少年,抿直了唇,“耽搁在山月部里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不是吗?”
游学也好,与同伴汇合也好,查找那幕后的黑手也好。
他是自由的,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鹰,是不应该被束缚在这一方深林的人。
姜嫱解下了自己腰际上已经刻着姜氏图腾的山玉佩牌,山中人不精琢玉,虽是一块上好的玉却打磨的并不精致,但反而有一种归山的古朴之质。
姜嫱将那一枚佩牌放在了他的手中,“若大哥有难事,可带着这枚佩牌入山寻我,无论是任何事,我都愿为大哥效劳一二。”
“小妹……”连起望着手中的佩牌目光随即落在她的身上,有些艰难的开口。
有一族之责担在了她的肩上。
那是她的选择。
也是她的职责。
是不容他置言一句的她所选择的余后人生,在踏上那一条路之后,在杀了寿尤之后,在百废待兴的山月部,站出来,于是成为了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只是看一眼,天黑之前我会将你送回来……”连起抿了抿干涩的唇。
姜嫱只是缓缓地摇头。
“真的……”
真的,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在她选择了踏上这条路之后,义无反顾的承担着这条路上一切的重担。
“此去未知,望君保重。”姜嫱望着眼前的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缓步的往后退去,在明明已经走到新的路口的时候,在明明有机会与他同旁共行的时候。
第一次,是不得不选择。
这一次,是她甘愿选择。
“姜嫱……”
在退了三步之后,姜嫱转过了身没有在停留的往回走去。
“我会回来看你的!”连起疾声道。
姜嫱没有说话,只是背着弓神色沉默的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