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哥愣了片刻,从二楼的走廊上跳下,一路狂奔。
1月底的天气还是很冷,但银星已经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了。
又到了要开学的时候,修习者们陆续返回进修所,还有不少新来的人。
热闹喧嚣重新出现在冷清了三个月的进修所,喻川有心休息一天,找朋友们一起出门感受一下新一年积极向上的氛围,结果法拉墨一不小心点了修纱穆的办公室,怕被院长大人揪去暴打一顿,躲得连他都没找着。路路卡据说研究了三个月的食谱要成功了,冒着秃头的风险在不吃不喝不休不眠地祸害厨房,完全没看到喻川在门口等了他10分钟。叶尔文则在写教案,他现在是教授了,所有的教学事宜都要自己处理,抽空还要研究机械学,片刻不得闲。
喻川只能自己在街上兜了一大圈,最后跑到了城墙最下面一层的炮台巷上,借着高度拓展了视野,四下打量进修所的新年新气象。
肖然在初春的阳光下抬头看着在城墙上临风眺望的喻川,喻川站在炮巷的阴影中,穿着白色银边的助教服长身而立,与下方挨肩接踵的人潮仿佛身处两个世界,如同一把遗世独立的刀。
那抹白色的身影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在喻川离开他的三年后,他在炼狱独自搏杀的三年后,他裹着一身血气与死亡,终于逃离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
那个身影是他在地底深处无数次直面死亡时唯一舍不得放手的念想,是他对人世间仅有的渴望,是他小心翼翼在魔兽肆虐的黑暗中护着的一抹烛光,伴随他走过布满荆棘的黄泉路,踏过烈火烧灼的修罗道,闯过刀山火海,点亮着他仅存的一缕神志,从未在他眼前消失片刻。
他凭一己之力填平了实力的天堑,跨越了岁月的长河,穿越光影的界限,披荆斩棘地来到了喻川面前,藏起无数次在暗无天日的地狱十八层中摸爬滚打的淋漓鲜血和魔气,披着一身冰冷而明亮的阳光。
历经生死,踏过万水千山,他终于重新见到了喻川。
——喻川。
——那是喻川。
——他就在那里,在自己的眼前!
肖然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似乎要从胸腔中冲出,疼痛而真实。
“喻川。”他轻声道。
喻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来,准确地在人海中找到了肖然的身影。
仅一眼,大裂谷中漫无边际的痛楚与苦难从他的世界轰然退散,只留下那个他在无数次濒临崩溃的死境中回忆起的身影,与现实重叠,近在眼前,不再遥不可及。
曾经的你数次踏平生死将我救回。
现在由我跨越时光来到你的身边。
他迎着喻川震惊的目光,在冬日的阳光中扬起唇角。
笑容纯净,眼神澄澈,不见半点苦痛与悲伤。
宛如初见。
——是肖然!虽然三年来他变了很多,但那就是肖然!
惊愕狂喜的泪水迅速模糊了喻川的视线,他抬手抹了一把,肖然竟然消失了。
——幻觉吗?
“肖然!”他心里一空,惊惶地大喊了一声,街上不少修习者抬头朝他看来,还有格斗系的人朝他抬手打招呼。
喻川没有理所有人,彷徨四顾,四下都没有肖然的影子。
“肖然!肖然!”他在城墙上快速奔过一个又一个炮台,找过一个又一个路口,慌乱地搜寻肖然的影子。
没有!
都没有!
哪里都没有!
三年来他都没得到肖然的任何一个字,肖然是不是还恨他,他连问都不敢问。
他只期盼着可以杀出去,见肖然一面,亲眼看看那个当年他从迷雾森林带回来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愿意跟自己走。
这个念头由始至终地支撑着他疯狂地练习,无所畏惧地冲阵,直面所有的鲜血与伤痛。
幻觉也好,空想也好,凭空出现又消失的肖然的身影都掏空了他整颗心,击溃了他三年以来一直强撑着的意志。
喻川站在炮台巷中,大口地喘了两口气,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如果是幻觉,为什么不再出现一次。
——还是你始终不愿意见我?
一双冰凉的手轻缓地拉下他的手指,有人轻声问他:“在找我?”
喻川猛然抬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肖然。
肖然现在比他高出一截,眼眸澄澈清亮,清晰地映出喻川的影子。
他一路沿着墙根跑上炮台巷,一抬眼就看到了喻川的侧影。
他看着喻川在阳光无法直射的巷中白衣伶仃,捂着自己的双眼,肩膀微微颤动,像是一片快化掉的冰,心里如被无数细小的刀片割裂戳刺着,窒息一般难受。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脆弱的喻川,在他心中喻川虽然待他温和疼宠,但永远强大而隐忍,坚强无畏,扛得起一切风雨苦痛,所以当初喻川的泪才能让他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