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作为一个清贫的大夫的女儿,她从前只听闻有一位公主被送去了北周和亲,从和亲那一年开始,清州和江城就没有再打仗了。
以前也偶尔会有一些小摩。擦,时常会有人受伤,但是自公主和亲之后都没有了,再后来,她听闻公主要做北周的皇后了。
所有的人包括她的父亲都说,好日子要来了。
也许二三十年内,边境都能安安稳稳的。可是公主还是北周的皇后,北周的大军却已经将长刀指向了清州。
杜昭没有离开很久,第二天深夜他便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他是被杜行带回来的。
旧伤未好,新伤已至,而且伤得很重奄奄一息,因为是深夜,杜行急着找军医,一下子整个南越的军营都亮起了灯火。
其他大夫都在照顾军中受伤的士兵,只有雅言被刘太尉拉进了军营中救治杜昭。
雅言以为杜昭伤得很重,但是那些新的伤口都不致命,甚至还不如之前他受的伤重。
而刘太尉似乎也不着急,杜行只是守在门边不让人进来。
雅言给杜昭处理好伤口,杜昭便醒了,神色清明,根本从未昏迷。
“半个时辰之后让其他大夫进来,那四个大夫里有北周的眼线在,让他们知道我中了北周的算计,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他们必然会先试探一次,时间大约会在明日士兵生火做饭之时。你们佯装败退,他们第二次一定会大举来袭。”
刘太尉:“我这几日,已经按照之前商量的,安排好人做了埋伏,但是你凭什么断定北周相信,你受了不治之伤?”
杜昭:“我这次去赴约,看到了司徒景湛,他来江城了。我中的是他的埋伏,我背上这一刀,还是他亲手砍的,不过他并不会武功,多半无法判断出这一刀会不会要我的命。”
雅言看着杜昭,其实很想说,虽然杜昭的伤不会立刻危及他的性命,但是他身上的伤太多,如果不好好医治,伤口感染,反复破裂,嗜血过多,每一样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好在知道这一点的不止雅言,刘太尉让杜昭这些日子都在军中休养,刚好配合那个“奄奄一息”的谣言。
杜昭没反驳,但是垂着头,似乎也并不想一直就坐在营帐里。
雅言是后来才知道的,杜昭和杜行去江城,是因为收到了司徒景湛的信。
但那份信,虽然落款是用的司徒景湛的私人印章,可信上的内容却是魏青梧写的。
魏青梧逃到了江城,但是出不来,便干脆写了封信用了司徒景湛的私人印章,如此,才将这份信辗转送到了杜夜阑的手里。
毕竟没有人敢查这封信的真伪。
他们都知道新帝已经到了江城,而皇后则是在北周的皇宫之中因为郁郁寡欢而的了“急症”,奄奄一息病危。
随着那封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截梧桐木做的如意簪。
杜昭为了不引人注意,自己带着杜行去了江城,但是没有接到魏青梧,那本就是司徒景湛设下的一个圈套。
刚刚登基的新帝,原本就对南越虎视眈眈,想要有一番大作为。又震惊地发现自己的皇后竟然与敌国的丞相情愫暧。昧,于是干脆将计就计,精心设计了一个局。
其实这个局,是有解法的。
只要杜昭对魏青梧不是真心,单纯是利用,那么他就一定不会赴那个满是漏洞的陷阱。
或者说,雅言觉得,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都不会冒着风险去江城接人。
但杜昭还是去了。
大家都觉得杜昭是关心则乱,可是雅言知道,杜昭只是运气不好,赌输了。
因为在北周军来袭的第二天夜里,雅言在帐子里给杜昭煎药,杜昭没有在看沙盘,而是低着头,抬着受伤的胳膊,做着木匠活。
他在很认真的将断掉的如意簪接起来。
雅言忍不住站过去看,比划着说着簪子补得很好,一点曾经断掉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杜昭微微笑着,漆黑的目光却并不怎么喜悦,像是在看簪子,又像是在看着巨大的危险。
“那封信的字迹像她但又不是她的,她其实已经很久不写那样的字了,但是她的夫君并不知道这一点。模仿的是她以前的笔记。”
“他夫君很聪明,故意用自己的印章,真真假假,还送来了这簪子。这簪子她从不离身的,可惜断了。”
“我知道那是个局,去了多半有埋伏,但还是安排好了一切去,你说我是不想活,想赴死吗?”
雅言回答不上来,她隐隐约约猜到了杜昭口中的“她”和“她的夫君”是谁,可是她一个小平民,怎么敢乱猜想。
不过,她会觉得,杜昭应该是想利用这个机会,造成自己重伤的假象,来迷惑北周,就例如现在刘太尉在执行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