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衡正心下琢磨着,就听祁殊理所当然地道:“鬼差大人不知,这是我新收的徒弟,还没来得及回师门记名——今天是想让他在旁边看着,长长见识罢了——也不算‘寻常人’了。”
贺衡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我这是什么时候拜了个师父,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但贺衡不傻,听出了祁殊话里的回护之意,也大致明白了他刚才回头应该是示意自己不要反驳,就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无比自然地问道:“师父,我是闯祸了吗?”
室友看起来很上道,祁殊松了口气,冲着那鬼差一颔首:“闯祸倒没有,只是害得鬼差大人多费心一场了。”
那鬼差自然就坡下驴,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是我太小心了——小道友果然大成,这个年纪就能收徒弟了。”
祁殊略点了点头,并不理会它奉承的话,只是又摸出两张纸钱,在那小瓷盆里焚了,慢慢地道:“是我提前没说清楚,大人权当不知道吧。”
那鬼差今日接了祁殊好几分贿赂,比平时不知好说话多少,闻言立时就应承了下来。
祁殊又拿了自己刚刚叠好的几枚元宝,分两拨投进了那个还带着火星的陶瓷小盆里,火舌瞬间燎过,那两只刚刚被净了怨气孤魂野鬼手上各多了两只不小的金元宝。
祁殊冲他们一点头:“一路上不好走,带着权当傍身吧。”
那两只鬼显然没想到自己也能得个意外之财,不胜感激地冲他道谢。那只对cosplay情有独钟的红衣小鬼还冲着贺衡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也谢谢你呀,小哥哥。”
贺衡无功受谢,只好躺在床上继续保持礼貌的微笑。
等三只鬼都走得干净了,祁殊才轻声对躺在床上的贺衡道:“没事了,你赶紧睡觉吧。”
也没问他为什么躲在后面偷看。
但贺衡自知理亏,心里又有一堆问题想问,自然没法踏踏实实地睡觉,只好维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看祁殊一点一点地收拾着那沓纸钱和那个小瓷盆。
宿舍里仍旧很黑,贺衡怕祁殊放东西看不清,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给他照着。
祁殊低声道了句谢。
“没事没事,客气什么。”
贺衡看着他收拾东西,没话找话地问,“刚才那个说话声音跟划黑板似的鬼,是……黑无常?”
不能这么算。
这种常识性的事儿讲细了最麻烦,祁殊简略地跟他解释:“刚才那个是鬼差,无常是阴差,不太一样。”
贺衡一脸迷茫,发出了求知若渴的声音:“区别在哪儿?”
“区别在……”
祁殊想了想,给他换了个浅显易懂的词,“鬼差是兼职,阴差是全职。”
贺衡:“……?”
违和感过强。
贺衡挺惊讶:“鬼界……现在也讲就这个吗?”
鬼界不应该是跟古代似的阎王判官鬼差地狱吗,怎么还有兼职的?
祁殊不知道他这个认知是哪儿来的。
“人间改朝换代,有科技有文明,鬼界当然也有啊。”
祁殊谨慎地措辞,“现代的人死了之后,到阴界肯定也没法适应古代的管理机制。越来越多现代的鬼魂进入阴界,肯定就会……”
祁殊还在考虑该用什么词来跟他解释,贺衡就挺兴奋地接话:“造反!”
祁殊:“……”
造反确实是造反,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实在是太不给阴界面子了。
贺衡难以置信:“阴界也会造反?”
当然会。
不仅会造反,还把生死簿都弄丢了一回。
这种类型的鬼故事贺衡从来没听过。
原来鬼不仅会吓唬人,还会造反。
“所以你,”
贺衡犹豫了一下,还是想问清楚,“你也是……‘兼职’的吗?”
祁殊:“……”
你不是有阴阳眼吗,猫和鬼分不清就算了,人和鬼你还分不清了?
祁殊四下里看了看自己,觉得自己怎么也不像是个鬼,这才挺无奈地跟他解释:“我不是鬼,是天师。”
好的嘛,原来我的室友是天师。
我一开始居然还以为他是个被鬼缠身的小可怜。
我一开始居然还想罩着他。
这怎么看怎么是他罩着我。
“那刚才,”
贺衡想起来有点后怕,“刚才你要不说我是你的,呃——徒弟,那个鬼会杀了我吗?”
“不会,鬼差不敢随意害人的。”祁殊把那几张符放到小瓷盆里,然后把小瓷盆放回原来的柜子里,都收拾好了之后站起来面对着贺衡,微微垂了眸,“只是会吓唬你一下而已——刚才算我冒犯了,抱歉。”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衡还是知道好歹的,连忙坐起来摆摆手,开着手电的手机随着他的动作晃了几下,投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晃晃的,“哪儿还就冒犯了,说到底是我先偷看的,我道歉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