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锦屏下手迅速,上头并没有沾上血。
沈连星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这块小石头上还有些弯弯绕绕的沟壑,以一种玄妙的方式纠缠在一起,应当就是沈元思当年请人刻的符咒。
它已经高强度地连轴转了太长时间,就算没被摘出来,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晏锦屏动作太快太利落,再加上他又转过了身,沈连星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脑子里的头一个念头竟然是:就这么点个小玩意,要支撑他整个人的活动,怪不得他不愿意动弹,也怪不得他疼。
够干什么的?
随即而来的第二个念头才是——他做了什么?
晏锦屏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现在没时间再去顾及沈连星的想法,刻骨十分锋利,切血肉如削泥,在察觉到疼痛之前,他的身上先是一冷。
无法抵抗的、从心口泛起的凉意顺着经脉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是某种阴冷的爬虫,顺着那个破洞一直钻进骨头缝里,慢条斯理地吞噬着他的血肉和精神。
这感觉可太熟悉了。
晏锦屏调整着呼吸,只是眨眼的功夫,绵长而剧烈的疼痛便席卷了他的全身,不光是疼,还伴随着快速流失的体力,伤口附近的皮肉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温暖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渗出来,然后血流如注,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支撑,他的身体甚至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抽搐。
——没关系,这已经比上一次要好多了,他还受得了。
晏锦屏只在最一开始时闷哼了一回,然后便没有再发出多余的声音,只是喘息很明显重了许多,一声接着一声,无限制地拉长。
疼,不是简单地忍受就能一笔带过的疼。
只不过换个心脏而已,用不着搞得撕心裂肺、声泪俱下的,他不喜欢那样,太难看了。
比起为了点疼要死要活,他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晏锦屏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用所剩无几的理智控制着颤抖的手,将那一团温暖的、微弱地跳动着的血肉抬起来,从自己胸前破开的那个口子里塞进去,紧接着就捂住那条伤口,听天由命地往美人榻上一靠。
他实在是没力气了,方才那一下,实际上只用了短短一瞬间,却几乎消耗掉了晏锦屏所有的体力。
他已经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情,接下来就只有等待。
好在结果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崭新的心脏很争气地成功归位,迅速开始干活,先是与他的身体建立了紧密的连接,接着就是一点方才见过的那种金色火焰,顺着伤口边缘燃烧出来,缓慢地修补着被他剖开的血肉。
晏锦屏本身是火,与净火倒是适配。
沈连星屏住呼吸,声音几乎变了调子,问了句废话:“……疼不疼?”
晏锦屏整个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绺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面色惨白得离奇,只有唇色浓俨,像是刚爬上了岸的水鬼。
他闭着眼睛,勉强地扯了下嘴角,有气无力地道:“你说呢?”
怎么可能不疼?
当初图南挖走他的心脏时没留手,从背后一直贯穿到前胸,可再怎么大的伤口,十几年过去,现在也该长好了。那地方只留下了一块狰狞的伤疤,封着里头的泉魄。
如今被他活生生地再次亲手剖开,鲜血淋漓地将替代的心脏撬出来,又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的新货进去……
说是凌迟也不为过。
伤口太深,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修理好的,就连现在,他整个人都沉浸在细密的疼痛当中,沉重如蛛网,无法挣脱。
然而晏老板一涉及到自己的事情就心大,左右换心成功,他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还有心情胡扯:“让你非要来跟着看,吓着了可不怪我。”
沈连星不说话,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弯腰环抱住他。
作者有话说:
沈连星:你你你,气死我了你!
晏锦屏:嘿嘿,坛坛。
我:怎么啦,凌晨六点之前都算今天!
第165章 缕解
晏锦屏安静地缓了一阵子,慢吞吞地坐直了,拢上刚才仓促间扯开的衣襟。
底下那道伤疤还没长好,要完全修复还得一段时间,现在他需要的是静养,别的法子都没用,只能遮一遮,姑且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仍然还是疼,不像是刚才那样剧烈,细细密密的疼痛盘踞在人身上,已经是可以接受的程度,但终归是烦得慌。
考虑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完全长好,晏锦屏恐怕还得和这种烦人的疼痛共生好一阵子……他叹了口气,感觉有点头疼。
血倒是止住了。
沈连星谨慎地护着晏锦屏坐起来,帮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将贴在人脸颊上的发丝往后拨弄了一下,只觉得手底下这人仿佛忽然成了个纸糊的大号人偶,不管碰哪里都生怕给他碰坏了,简直不知道从何下手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