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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汹涌而出,我像是被人一把推进寒潭,却连扑腾的力气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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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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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色的潭水,映出爸爸和我在一起的一幕一幕的场景,真是父慈子孝啊,可他做梦也想不到,我竟然不是他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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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骗了他这么多年,而他替别人养了十八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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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后,一定觉得自己就是个冤大头,他一定会恨我妈,会厌恶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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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稣曾说,厌恶是罪恶的根源,而我就是那个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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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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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自己嚎啕大哭的声音响彻整个病房,我看到我妈无措的摆着双手,而那个男人试图哄我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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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浑身像是被注入一股强大的力量,我刹住哭声,死死抓住他们的手,“你们去没人的地方说,这件事绝度不能让我爸知道,否则,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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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切的拉着他们往门外走,门缓缓打开,我爸爸的脸随着打开的门一点点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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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思路出奇清晰,还能扯出一个笑,佯装轻松的样子,“爸爸,你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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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冷的像千万年没能化开的冰雪,“来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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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你什么都没听到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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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胸脯开始剧烈起伏,脸上渐渐失去血色,像是在做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紧紧闭上双眼,一字一顿道:“你跟他走吧,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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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盼着自己听错了,或者这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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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颤声问他:“爸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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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断我,“不要叫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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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已经开始厌恶我了,连考虑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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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刚刚注入的力气被一只手全部抽离,连我自己的都被抽离,让我连嚎啕大哭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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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却是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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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爱我的爸爸,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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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没爸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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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我妈扶着我的手,推开那个男人想要抓住我的手,一瘸一拐的向医院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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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希望我爸爸追上来,说他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可是我跑出老远,始终不见他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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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他是真的厌恶我到连看都不愿多看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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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大雨滂沱,别说下这么大雨了,即便是淅沥小雨,平日里他也不会让我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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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只被人丢弃的小猫,在大雨里无家可归,拖着被雨水淋透的身体看万千俗世、三千繁华,层层叠叠的灯光里,哪一盏又是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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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好远好远,可是一回头,医院就在不远处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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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雨水映出车灯、街灯,一派的繁华、一团的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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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繁华、这和气又与我有何相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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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过是个被人赶出来的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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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虚脱的跌进路边的绿化带里,眼泪止不住的流,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有那么一瞬,我以为我哑巴了,再也不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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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没有声音又有什么打紧呢,反正连生命都是多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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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亲生的那个父亲在我还没出生时,就希望我妈弄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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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个爱我如命的父亲,在得知我不是他亲生时,想都没想就让我别再叫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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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样一个多余的人,这样一个多余的生命,此后连呼吸都是浪费空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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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笑,可是只能扯动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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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原来我竟是这么废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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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窝在草丛里,让这瓢泼的大雨淋死我吧,和这草和这地化在一处,我就不会无家可归被人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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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被什么捞起,旋即贴上一个温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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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希望这是一只野兽什么的,将我啃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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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虽然神志不清,可还是知道大都市里哪来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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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感觉到我贴着的地方宽阔□□,但覆在头后的东西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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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不情愿的从迷茫中回过神来,仰头去看,那熟悉的刀削一般的下巴,那紧抿的微薄的唇,那如水墨画一般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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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到我脸上,冰凉的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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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我开口问什么,他将我的脸埋进他胸前,旋即抱起我大踏步走出绿化带,将我放进停在路旁的车子里,接着他钻进来,“碰”的关上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