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时,黎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回头看向了周知砚那边,毫无预兆地笑弯了眼,提高了声音催促:
“你走快一点啊!”
周知砚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如黎遥所希望的,加快了步伐。
今天周知砚下了厨,但是没有要烧热菜的意思——
他煮了米粉。
黎遥极为感兴趣地蹲在厨房边。
周知砚现在在煮的,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圆头较粗米线,而是比龙须面还细的一种地方米粉,他又做了个紫菜蛋黄汤,紧接着就把米线捞出放入锅内。
米粉带着清香和热气,被他就这样端上了锅。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黎遥先尝试了一口,她闭眼做认真品味状几秒,很诚实地开口:
“有点淡。”
周知砚一时间有些迟疑。
这本身是徐婉挺喜欢做的一道家乡小吃,但是他倒是忘了,这一般得拌着油辣子吃,就算换了紫菜蛋汤的汤底,这样子光吃也是有些太淡了。
但是黎遥又不能吃辣。
他一时间舔了舔嘴唇:“要不,叫外……”
然而,黎遥看着眼前这样一碗有些过素的米线,沉吟几秒,突然打断了他:
“你等等!”
小姑娘三步并作两步,打开了冰箱,在冰箱的最里端,拿出了一个瓷罐。
周知砚有些好奇地看着黎遥像是献宝一样地把瓷罐掀开,其中的味道有些冲,倒是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很快又舒展开:
“这是什么?”
黎遥倒是很骄傲地介绍:
“这是腌白菜。”
小姑娘兴致勃勃地说道:
“之前我怎么劝都不听,偏要往我冰箱里塞一罐……
这段日子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我都快忘了它了,但我和你说,这真的是下饭神器,我刚去国外那会儿,都是靠着它活的。”
她很贴心地考虑到周知砚可能吃不惯腌白菜的口味,就去拿了个小碟子,用干净的筷子稍稍夹出了一点橄榄绿色的腌白菜。
女孩子笑嘻嘻地先把筷子递过去:“你试试看?”
周知砚犹豫了一刹那。
事实上,在内里,他是个对食物很挑剔的人,对于腌制品大多没什么兴趣,但是此时,他无意地抬头,正好撞进小姑娘期待的眸子里。
周知砚伸手接过了筷子。
黎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知砚吃下了那一小块腌白菜。
对方本身的动作带着明显的试探和小心翼翼,紧接着——
周知砚下意识微微皱起的眉心舒展开来,有些惊讶地评价道:“很鲜。”
虽然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腌制品,冰冰凉凉的白菜叶反而脆爽无比,嚼下去的瞬间还带着不知名香料的鲜甜。
黎遥喜笑颜开:“没骗你吧!”
她快速地给自己有些素净的米线上加了点腌白菜,又把瓷罐往周知砚那边一推:
“别客气!随便拿,吃完我叫我妈再给我送一点。”
黎遥想了想又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妈这手艺是从我外婆那边学的,本来是一代一代相传,但是到我这儿,我是没做这种东西的耐心和天赋了,以后……”
她看向那边已然穿上居家服,正从瓷罐里慢慢舀腌白菜的周知砚,突然冒出了一个要不把这家传绝学让他学的念头。
她还没把这虎狼之言说出口,周知砚便因为她的停顿,下意识地抬头。
黎遥做贼心虚,赶紧低头喝了口汤做掩饰,结果因为喝得太急,一时间被呛到了。
小姑娘很坚强地忍住不咳嗽,一张小脸却被憋得通红。
然而那边的周知砚看着她,却突然得笑起来。
他温和地坐过去,轻拍着黎遥的背:“都多大了,你还能呛着?”
黎遥眼眶都被憋红了,这时候终于一口气喘上来,她刚想逞能反驳周知砚两句,但是一转头,却看见周知砚看着她的目光里,都含着醉人的笑意。
他的眸子深沉,这时候却清澈无比,倒映着她的脸颊。
——就像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宝们,俺进入疲软期了,一更结束,我跑了!!!
第四十二章
“你最近一段时间内, 各项数据都比较稳定,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波动,你们看这份树状图……”
秦启穿着白大褂, 坐在人体工学椅上, 慢悠悠地翻着眼前的病例数据图,转而看向面前严阵以待的两人。
他本身极为严肃, 但是看着两人脸上几乎像是黏贴复制的紧张之后,倒是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俩还真是夫妻相……黎遥,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事情吗?”
黎遥顿了顿,终于是想起对方之前似乎说过什么下一次见一面希望看到两人直接领证的话, 她眼角抽了抽,瞬间想丢一张‘臣妾做不到啊.jpg\'的表情包。
但对方现在正笑意盈盈地坐在自己面前,而另一边的周知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些好奇地看过来,她只能咽了口口水, 镇定自若:
“我继续努力吧。”
她给对方打的这套太极拳显然很好地取悦到了秦启。
黎遥看着对方憋得慌的那张脸,很清楚要不是对方还想遵循医德,估摸着这时候就能放声大笑了。
但是很快, 秦启轻咳两声,在白大褂的衬托下,还是变成了一个不苟言笑的正经医生:
“我们回到正题,按照我这边的疗程计划,你保持了那么长时间的稳定情绪, 按理说, 是应该可以减药的,但是……”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那边的黎遥, 轻声道:
“你俩也知道上次减药之后发生了什么。”
黎遥的手本身好好地放在两膝之上,听到对方的话语,却忍不住微微收紧了手。
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强迫自己继续好好听秦启说话。
“减药是一个很艰难,但必须要循序渐进的过程,”秦启慢吞吞地说,“但是以你现在的情况,我不敢再冒险。”
黎遥张了张嘴,又把自己冲动的想法往下压。
她看了一眼那边的周知砚,对方的神色认真,似乎是在考量着什么,但却没有急着开口。
——不管怎么样,她是没有资格为周知砚做决定的。
黎遥默不作声地轻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身体往椅子后面缩了一下。
秦启细细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尝试着继续道:
“不过砚哥,黎遥,你们也放心,我不可能让疗程停滞在这边不动,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还是这么稳定的话,那减药就可以提上——”
‘日程’两字秦启还没说出口,那边的周知砚便平声道:
“如果按照疗程和数据显示,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减药,那就不要再拖延了。”
他这话一出,不仅是秦启,另一边的黎遥也忍不住转头看向他。
青年倒是极为冷静:“上次减药是失败的,但是我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会变得更好一些,但如果一昧拖延……”
秦启挑了挑眉,周知砚没说下去,但是他明白:
药物本就有依赖性,而时间拖得越久,依赖性只会越强,后续减药会变得更加困难。
虽说周知砚这么多年都是在靠这些药物稳定情绪,也不缺这些时间。
但是。
秦启深棕色的眸子很快地掠过了另一边的女孩子,后者显然有些焦急。
但是,为了避免另一边的担心,她又尽量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手却还是已经无意识地轻轻敲起了椅子的扶手。
浅粉色的指甲与深色的扶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又看回周知砚,对方神色冷静,对于他的打量也只是平静地一动不动。
但是,这在两年的诊疗中,秦启第一次感觉到——
周知砚是想尽快地,好起来。
这样的心态对于一个患病多年的焦虑症病人来说,非常难得。
秦启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又看了黎遥一眼,他很清楚,虽然功劳不能都归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但是至少对方也可以说是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