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
“小兔崽子还不给我！”
“站住！”
紧接着五六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成年男子追上来，嘴里还骂个不停。
那逃跑的小子一条腿不是很灵便，很快被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他们似乎在争抢什么东西，那小子被打成了一只蜷缩的虾米。
“混小子看我不打死你！”有人打急了眼，往周围看了眼，随手捞起一根碗口粗的木棍，牟足了劲往那小子头上打去。
只是木棍并没有砸开他的头，反被人用胳膊挡住，一下格开了。
拿木棍的人只觉有股极大的力道将他推开，他竟几个趔趄跌倒在地。
几个正在打人的男子也有些懵，看着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的黎枭：不是，这人是怎么过来的？他是谁？
黎枭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子半抱住，怒道：“你们在干什么，抢劫还是杀人啊？”
众人被黎枭这么一问，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过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他们中最魁梧的一个喝问黎枭：“你是什么东西来管老子？把那小子放开，他偷了我们东西！”
黎枭之前就注意到被打的小子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之前离得远看不太真切，此刻将他搂在怀里，黎枭才发现这只是个半大孩子，瘦得都皮包骨了。
看到这个少年，黎枭突然有些心酸。当年，他也有过一段在街上流浪的日子，连狗都欺负他。当时的自己，也是这么的脏，瘦得跟纸片一样，喘了上口气不知下口气能不能再吸进去。
黎枭目光扫过这几个男子，就是这几个人带头哄抢他降落的金银，引起了小荒村的骚乱。
这个人叫王六，黎枭目光落到问话的那人身上，他是小荒村的一霸。
黎枭正要再开口，他的手臂被怀里少年一只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了，“我没有偷！……本来就是我的……”
黎枭低头，少年乱蓬蓬的头发下面是一双极干净纯澈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大，眼尾有些长，大概是一直在强忍疼痛，眼眶里还蓄着泪水。
这种又脆弱又倔强的小眼神，莫名击中了黎枭的心，怀里的少年好像变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乳狗。
只是，总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这时，少年摊开另一只一直紧紧攥着的手，掌心是一团被捏得皱巴巴的草药，“这是我采的！”
他不知攥了多久，也不知爬到哪里才采来这么一小把草药，手上、腕上都磨得鲜血淋漓的。
“什么你的？”王六呵斥道，“小荒村的东西都是我们的，拿来！”
他伸手就要抢，少年头一低扎到了黎枭怀里。
“等等！”黎枭把肩上的包袱丢到地上，包袱一角抖开，露出里面的草药，王六众人都看直了眼。
“我是一名大夫，”黎枭道，“你们抢他的草药是要治病吗？病人在哪？”
王六他们相互看看，一改之前凶神恶煞的模样，“扑通”“扑通”争相跪在了黎枭面前，“大人行行好快去我家救人吧！”
“先去我家吧，我母亲眼看要不行了！”
“我有钱大人先去我家！”
……
王六他们从怀里掏出了一堆金银，争先恐后要献给黎枭。
小荒村出了事，他们捧着钱也请不来大夫，这会有个现成的，要多少钱他们都给。
看着这些熟悉的金银，黎枭暗自叹气，这都是自己考虑不周做的孽。
王六这些人见到金银起了贪念，没想到惹了众怒，所有人为了抢钱打成一团，他们自己的亲人也都受到了伤害。
黎枭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人，当下不再废话，“快带我去，一个一个来。”
他轻拍了下怀里少年的肩膀，“你家里有谁受伤了？”
少年没说话，只紧紧盯着他。
看到他如此，那种心酸的感觉又来了。黎枭难得放柔了语气，“告诉我你家在哪，等会我帮你医治。”
少年低下了头，哑声道：“我没有钱。”
“我不要钱。”黎枭道。
少年似乎不敢相信，突然，他猛地回转头，看向小荒村的西北方，仿佛是受了惊，猛地就推开黎枭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你……”
“大人先别管他了，快去我家！”
“去我家！”
黎枭被王六几个连拖带架地请走了。到此时，他才发现少了个人，俞枢那个烦人精去哪儿了？
黎枭一直忙到半夜，才总算把小荒村所有重伤患者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短短一天，黎枭从一个外来大夫变成了小荒村的恩人，尤其是王六，虽然凶悍，却是个孝子，眼看着黎枭救活了自己的母亲，声泪俱下，要把所有抢来的金银都给他。
黎枭自然是不肯要，不过王六提醒了他，这些惹祸的金银不该再留着了。趁无人注意，黎枭打了个响指，留在小荒村的所有金银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王六怀里突然空了，不由目瞪口呆。
黎枭想起了那个逃跑的少年，便问起王六。
王六露出嫌恶的表情：“大人真是菩萨心肠，那小子是个瘟神，谁沾谁倒霉，大人最好别管他。”
“这怎么说？”
那少年如何不吉利，王六也说不出来，只道那小子很讨人厌，谁见了都想打。他见黎枭执意要去找他，便给黎枭指了路，“村子西北角有一间破院子，他和他爷爷妹妹就住在那里。”
黎枭脚步轻快地往少年住的地方走，越走越荒凉。
小荒村不大，他很快就看到了王六说的小院。那院子，不是提前知道是人住的，还以为是猪圈。
那“猪圈”门口伏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不时发出呜咽声。
那少年是养了一条狗吗？
黎枭走近了，发现地上并不是狗，而是那位少年！
少年不知又被谁暴打了一顿扔在了这里，浑身都在抽搐。
黎枭忙把他扶起来，“喂，你怎么样，谁干的？”
这么一碰他，黎枭才发现他的伤比看起来更严重，他的双手双腿都被打折了。
一股强烈的愤怒涌上黎枭的心头，到底是谁，对个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当年，黎枭家破人亡后，在外流浪时也被人追打过。他并没有做什么错事，却因为弱小落魄而被心怀恶意的人欺负，成了他人的出气筒。如果不是赵帝尧，只怕他早就横死街头了。
可也正是赵帝尧，他才沦落至此……
黎枭把少年遮住脸面的污发撩开，借着月光，看清了少年的面容。
少年因为剧痛眉头紧蹙，嘴唇已被他自己咬得血肉模糊。
即便一身血污，也难掩少年绝色容颜。
只是……黎枭整个人都僵硬了，这少年五官虽然还带着稚气，可没有错，他和天杀的赵帝尧长得一模一样！
第四章
◎验明正身。◎
黎枭手一抖，把“疑似赵帝尧”摔到了地上。
少年发出难耐痛楚的呻的吟声。
黎枭不由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地盯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少年：这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和赵帝尧长得一模一样？
联想到之前俞枢说过的话，赵帝尧就被贬落在了小荒村，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他为什么变小了？还变成了这个样子……
黎枭一咬牙，上前将少年翻了个身，将他背朝上按倒在地，猛地撕开了他的上衣。
“嗯—！”少年咬唇闷哼一声，他的背上也有一大片擦伤。
黎枭的目光落在他左侧肩胛骨上方，那里有一个清晰的牙印。
黎枭深吸了口气，没错，这少年，正是如假包换的赵帝尧！
原来，赵帝尧被贬后竟然潦倒至此……这可真是报应！想当初，他赵帝尧在天界是多么风光无限啊……
黎枭想“哈哈”大笑，再不然，出言讥讽赵帝尧两声也行啊。
可是，他笑不出来。
从知晓赵帝尧是那个害他家破人亡的人之后，黎枭想过无数次他落魄后的模样，也想过自己会有多畅快。
如今他终于大仇得报，赵帝尧也如他所愿，在凡间又脏又穷又倒霉，跟一条在泥地里打过滚的狗一样，甚至比他想的还要邋遢，他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愉悦了，反而像是心头压了块大石头。
刚得知天帝要惩处赵帝尧的时候，他不是开心得要打滚了吗？为什么现在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