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我们爱你!”祝景峰大声喝止他的轻狂,他拿起桌上的相框笑着回忆道:“你三岁的时候,我和你父亲一起出一个很危险的任务,本来以为对方只是一伙普通的劫匪,当我们顺着安全绳探入废楼后,才发现那是阿撤里策划的一场恐怖袭击。我们都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儿,那天是你生日,你知道你父亲掩护我冲出去之前说什么吗?”
祝景峰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因为任务对象的危险等级上升,身为队长的程西崇紧急调整作战计划,撤离途中祝景峰的安全绳被子弹擦过,眼看对方的后援就要追上来,程西崇解开安全绳迎着枪林弹雨跳了下去。
当血水糊了眼,祝景峰骂他:“你他妈有病吗,送上了凑人头。”
程西崇咬着牙将腿上擦破的布条扯下来紧紧缠在手上:“一个人会死,两个人还能一搏。少他娘的废话,我还等着回家给儿子过生日呢。”
漫天的汽油覆盖在方圆几里,但凡见点火星就能把四周的油气罐都点燃,祝景峰啐一口血水跟对方抵着后背:“你还能砍几个?”
“一定比你多。”程西崇那刀迎面挡住看过来的利刃,一个侧身用力像对方腰部砍去:”我掩护,支援差不多到了,你去引路。”
“不行,我顶着,你去找人。”
“你这伤撑不了多久,放心,我老子从小训练我,我可没这么容易让人弄死。我还要回家跟儿子说生日快乐,护他要平安长大呢,你再不走,咱俩真得都死这儿了。”
祝景峰放下相框,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那天我但凡稍晚回去一点,都救不回你父亲。你们父子俩都一样,为了心中的理想和正义不惜拿命去拼,我不知道西崇还活着,会不会同意你在一线,但我知道他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护你一生平安。”
“那您呢?你不也希望阿坤一生平安吗?您多少次跟死亡擦肩,如今祝坤不也在一线吗?我相信,如果我父亲还在,他一定会为现在的我感到自豪!”
祝景峰别过脸,这下是铁了心想把人劝回去:“你伤还没好,不签字就先办停职回去休息。”
程野手握着冰凉的门把沉默许久,他转身站的笔直,五指并拢敬了一个极其庄重的礼:“我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我父亲是我的榜样,我也希望我能是他永远的骄傲。我既为小家,更为大家。”
十五年一转而逝,程西崇的死却好像还在昨天从未过去。
而那个十几岁大的孩子,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看着程野离开的背景,祝景峰朝着合照中另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军官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知道,程野一定会成长成一个优秀的人,他会是程家新的骄傲。
3、太岁头上动土
程野出了那扇门,快步流星走到自己办公桌前,语速飞快的交代了几个案件后续的调查安排,然后将兜里警员证扔桌子上,抱着一笔筒的棒棒糖要走。
李正义瞬间站起来问道:“老大,出现场吗,我跟你一起。”
他老大转头笑得像是吃了屎:“老子休假了。”
王猛从一踏资料中抬起头来:“那后面的早餐还供吗?”
程野抬手甩了一根棒棒糖过去,骂了声“滚蛋”人就走远了。王猛、李正义、季甜并排站在窗户前看着程野逐渐消失的身影逐个偏头叹息。
王猛个子高,为了配合统一高度,稍微弯了些身子,显得有又憨又虎:“你猜这次得几天?”
李正义琢磨了一下:“十二楼往下跳,估计没有一两个月过不去。”
季甜同意的点点头,从容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报告祝局,程野已经离开。对,是的,他的警员证我已经收好。好的祝局,剩下的事您放心。”
王猛和李正义愤怒的齐齐看向她,心里暗骂这个叛徒。季甜高兴的挂了电话给小姐妹发了条语音,约她们周六去购物。
李正义双手环胸,昂着头孤高道:“幸好我们生在和平年代,不然你这么容易叛变,我党的胜利将更加艰难!”说完他那胳膊肘怼怼王猛,只见王猛晃着发给市局对保证短信,又是之前那副五官皱在一起十分痛苦的样子:“请原谅我的叛变,我实在不能承受没了肉包,还没了队长,再没有工资的现实。”
李正义用力的朝他们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下开始捣鼓手机,他情真意切的编辑着程野受伤的经过以及自己对此次事件的看法和反思,最后,真的是最后,他诚恳的保证再也不轻信程野的一面之词!短信发完不过一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情况已知悉,最晚报告的人不赦免,这个月工资照旧扣半——你祝局。”
李正义看完消息哀嚎一声趴桌子上,这个黑暗的世界啊,连实习生的羊毛都不放过。
于此同时,英勇跳楼的程大壮士,正被两个身穿部队制服的人当在家门外,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手指不停的转动叼着的棒棒糖棍:“老头,让你的人哪来的回哪去。”
电话那边先是传来几声电视节目的响声,然后才是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问他是谁。
程野嘎嘣嘎嘣咬碎糖,咬牙温顺的请求道:“爷爷,我都听你话办休假了,你就让我回家吧。”
“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我在老宅等着你呢。”老头子果断的挂了电话,转头给站岗的守卫通知:“不管他怎么耍混,人都不能给我放进去。”
门口的守卫员中气十足的应了声是,然后看着程野手臂一档:“小少爷,您别为难我们。”
小少爷回了老宅,就像狼变成了羊。
他家爷爷这么多年带队打仗,笑起来和蔼可亲,偏偏平声静气讲话都不怒自威,用小时候老头子教育他的说法就是——老子打过的仗,杀过的敌比你小娃子见过的人都多。
程野小时候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他的爷爷是国之栋梁,他的父亲是人民英雄,这个家固若金汤、刀枪不入。
但死亡追的太快,程野十岁那年他的天塌了一块,那场雨整整在他心里下了十八年。
程野到家的时候,老头子正端坐在客厅看着最新上线的谍战片,程家佣人不多,玄关正对的楼道上悬挂着一张全家福,诺大的房子在电视关掉后显得格外空旷。
“怎么不看了?”程野走近一屁股贴着他家老头坐下。
“太假了,当年小日本要真那么好打,哪还有什么八年抗战。”程靖州拍直程野懒散弓着的背感慨道:“人老喽,最近我时常想起以前的老战友,想起你父亲小时候缠着我讲打仗的事。”
“我明天开车去接张爷爷,然后陪您二老去钓鱼?”
“钓鱼有什么用,钓鱼能给我吊上来小曾孙?”老头子说完看见程野那缠满绷带的手,气的狠狠从小兔崽子后背拍了一掌:“钓鱼,还钓鱼!独臂大侠不应该去训鹰?”
程野低眉顺眼小声的回了句:“训鹰的那是杨过,我是您孙子,姓程不姓杨。”
老头吹胡子瞪眼的瞅了程野一眼,乖孙小程立刻抿唇装哑巴。
老头让杨嫂煲了大骨头汤,命令程野一会儿全部都给喝光,对方连连点头,一本正经的说自己保证完成任务。
程野扶着自家老头去餐厅,一顿饭下来吃没吃好不说,絮絮叨叨被说了个头大,一会儿骂他小屁孩不要命,一会说他没良心要搬出去住,最后还扣了一顶大帽子,说他不孝顺!
老头低垂着眉,无奈的感慨道:“我其他老战友小曾孙子都三五成群了,我到好,儿子英年早逝,孙子一门心思想着光荣,好报效祖国,可怜我老程家香火啊。”
程野实在听不下去放下筷子开始跟老头算旧账,想当初他高中追姑娘,被骂不干正事,大学跟朋友出去泡吧,被警告别不干人事:“爷爷,那些曾孙三五成群的好多都是不干人事的。”
“不干人事也比你人事不干的强。”程靖州瞪了他一眼,缓缓喝了一口浓茶:“明天开始相亲去,时间地点我晚点让你孙叔拿你屋去。”
程野:“我不去,我每天忙的要死,哪有功夫相亲。”
老头冷笑一声:“小程警官,休假都没时间,我看你是彻底不想干了。”
“别,别。”程野拉椅子坐到老头身边谄媚的垂肩捏臂:“我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我见,您让我相多少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