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遥一时语塞,又道:“这不用你操心,我总会教好他的。”
“阿遥,你这不对,这是艾希理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他教成这副样子。”
“这不用你管!”说着,阿遥抱着安安,推开门,对云忆说:“你走吧。”
“阿遥!”云忆突然猛地一拍桌,阿遥顿时吓得心下一惊,当下便要抱着安安拔腿就逃,却又深知哥哥的力量根本不可违抗,不禁两腿战战,却听云忆又放缓了语调,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凄苦,他说:“我只是想要有人陪我。”
一瞬,阿遥又想起了曾经同哥哥相依为命的日子。
那时候没有吃喝,哥哥什么都会让着她,至少,在到魔界欲望膨胀之前,哥哥曾是他唯一的依靠。
可她也清楚得很,一旦跟哥哥再扯上关系,她和安安的人生都将万劫不复。
她已经从过去走出来了,可哥哥还留在过去,并想将她再度拖回到过去。
阿遥深吸一口气:“我要回去我们从前的家。”
云忆笑了:“好。”
云忆走了,阿遥知道,他是要回去夺回母亲的仙门了。
云忆走后没多久,阿遥便立即将妓院转手给了青青,带着一点细软同安安跑路了。
要走,要赶紧走,留下就是死路一条,以哥哥的性格,一定会再将所有人都逼疯的!
一夜的逃亡,在马车里,安安睡得不甚安稳,阿遥也是整夜都在胆战心惊。
清晨,安安揉了揉眼睛,抱住扛不住后不自觉睡着的阿遥的脸,软软地道:“娘亲,舅舅来接我们了。”
阿遥猛地惊醒了。
清晨的阳光下,她看到云忆里衣领子上没有遮住的一滴血,仿佛看到了地狱。
她隐隐有种预感,安安马上就将不再属于她了。
哥哥屠尽了整个太虚。
她走进空无人烟的仙门的时候,脚都在发抖。
为了不吓着安安,他没有让安安见着一具尸体,一滴血。
她们就这么回到了离开二十年的老家。
阿遥坐在曾经属于她母亲的陌生房间里,整个人还在发憷,她问:“你为什么要杀外公他们?”
“这不是应该的吗?他曾经那样对我们。”
还有很多愤怒的质问想要说,但看到哥哥那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后,阿遥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知道,无法得到答案,也无法说通的。
阿遥对云忆处处躲避,可安安却很喜欢这个便宜舅舅,原因无他,这个舅舅会准他随意玩闹,还给他吃很多阿遥不让吃的吃食,阿遥拦都拦不住,云忆偏着他外甥,安安有了人撑腰更是胆大妄为,小孩子的世界似乎就是单纯,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
可是,小孩子又懂什么叫好呢?
当天夜里,安安就开始上吐下泻。
小孩子的肠胃是很脆弱的,东西吃得杂了,就会这样。
那天夜里,安安吐得难受,阿遥守得更难受。
小孩一边吐一边哭,还一边跟阿遥道歉,说以后再也不会这么不听话了,阿遥哪里受得住这些,在安安睡着后,她便抱着孩子默默流泪。
男人哪里懂得照顾孩子呢?他们哪个不是该照顾的时候做甩手掌柜,全部扔给母亲,而要跟孩子玩的时候,又舔着张脸过来了?他们觉得一味的放纵就是对孩子好,而孩子在受苦的时候,心疼的就只有娘亲而已。
安安本性就不是个多么纯善的孩子,稍一不注意就会走歪路,若是由着哥哥这么一味放纵,纵使不搞坏身体,将来也会长成一个像哥哥一样的恶人。
王子肯定不会愿意他的孩子变成这副样子的。
可哥哥却似乎十分喜欢安安这个样子,他说:“你把安安教得很好,人就是应该自私一些,太过软弱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不是的。”阿遥说,“善良从来不是软弱。”
那之后,阿遥就不愿再同哥哥多交流了,因为知道不可能有用的。
有一天,哥哥突然说:“阿遥,安安长大了,是否要给他起一个正式点的名字了。”
阿遥心头一震:“安安就挺好的。”
可云忆根本就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就夺走了阿遥的取名权,他抱着安安:“不如,就叫他至理如何?到达真理,致,艾希理。”
致,我亲爱的艾希理。
阿遥没有拒绝这个名字,她本来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但哥哥却从来没有叫过安安至理这个名字,阿遥隐隐知道是为什么——他怕想起王子。
早就说过,安安本来就不是心性多么良善的孩子,他得有人教才能变好,让他呆在哥哥身边,早晚得出事。
在夺回太虚之后,哥哥又陆续在人间扩张他的势力,美其名曰要给他们娘俩最好的,但实际上,阿遥清楚得很,他只是永远不知足而已。
像他这样的人,已经只剩死亡能够阻止他的欲望了。
在势力扩张的过程中,以哥哥的性格,必然会做很多缺德的事,甚至,他还十分沾沾自喜的告诉安安,这叫“战术”。
哥哥尽管总在说好听的话,却没做一件好事,耳濡目染,把安安都教得虚伪。
有一天,当阿遥看到安安得意洋洋地跟别人吹嘘他舅舅做的那些缺德事后,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她开始拒绝云忆再同安安接触:“那是艾希理的孩子,你不能夺走他!”
云忆的态度却是不容置喙:“艾希理都是我的,他的尸体,每一根毛发,都是我的,阿遥,你不要太贪心了。”
她有些崩溃,甚至打算去抢安安:“我不会再让你教坏他的,王子一定不会愿意见到这样的孩子的,你害了王子还不够,难道还要害了他的孩子吗?”
这句话彻底地激怒了云忆。
云忆手一抬,一道符咒于半空显现,一座囚笼拔地而起,将阿遥关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安安匆匆忙忙赶来,在符咒拔地而起之时,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阿遥:“娘亲!娘亲!”
阿遥也伸出手,可两人并未牵住,就被那该死的符咒挡住了。
阿遥在囚笼内不断地敲击着墙面。
“娘亲!我要见娘亲!”安安一面哭一面捶打着云忆的背。
云忆抱起他,毫不犹豫道:“你娘亲疯了,今后不准你再见她。”
囚笼后面,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阿遥绝望地不住敲击墙面,一度以为,自己永远都要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但没过多久,却是云忆主动来将她请了出去。
安安病了。云忆怎么也照顾不好,只得将阿遥叫过来。
再见到自己的孩子,阿遥只想将他抱着不放。
云忆在一旁说:“安安这些日子一直在哭,我对他再怎么好,他还是只爱他娘,你其实不必难过。”
阿遥根本不理他。
云忆又说:“艾希理以前也是这么虚弱,容易生病,所以他才做了大夫,也跟安安一样,有什么事都爱依赖别人。”
阿遥自顾自地给安安擦着汗,根本不搭理云忆。
云忆却像是自个儿陷入回忆不可自拔似的:“那样脆弱的艾希理,后来又是如何变得那样坚强,又是如何承受后来的那些痛苦的呢?”
那些痛苦指的是什么?
阿遥没有勇气去问。
“娘亲,别离开我。”安安自昏迷中醒过来,见了阿遥,又高兴又委屈,直掉眼泪。
阿遥也忍不住跟着一道哭:“好,好,娘不离开你。”
阿遥以为,经过这么一出,云忆为了安安着想,至少不会轻易再将他与安安分开了。
可她还是低估了云忆的狠心程度。
他说:“安安一直这样依赖母亲也不是个办法,他得自个儿学会成长。”
说完,他又将阿遥关了起来,但这次,不再是符咒加固的囚牢,只是一座偏僻的宅院而已。
放屁。
他只是想要独占艾希理的孩子而已!
云忆很喜欢安安,不只是因为安安是艾希理的孩子,他在安安身上看到了艾希理的影子,还因为安安身上旺盛的生命力,这带给他们这些老人新生的喜悦感。
她在那座宅院里被关了几乎两年,两年里,没什么跟她说话,只有几个一成不变的仆人,话也不多,偶尔院子里热闹起来的时候,就是云忆来的时候,仆人们纷纷收拾下跪,而阿遥则是惧得只想找地方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