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狮的森林(30)

艾希理抱住那失声痛哭的奴隶,抚摸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那奴隶,又像是在催眠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能熬过去的。”

那奴隶跟他一道挨饿,就算是饿得吃雪也不杀生。

他曾经数次看到那奴隶饿得不行了在啃地上的泥巴,他十分不忍地告诉那奴隶:“别这样,实在不行了你就吃我吧,我们两个,只要有一个人熬过冬天都好。”

那奴隶不会说话,就只是抱着他不住地摇头不住地哭。

他抱住那奴隶,像是抱住了一个依靠,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起自己的过往,那愚蠢的,说出来都会令自己发笑的过往。

他对那奴隶说:“如果有机会,你以后不要做奴隶,你要带着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一道自由,像云忆,云忆这样的奴隶主们,每一个身上都布满了你们的血汗,你要记得,要记得。”

到后来,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直到连睁眼都困难。

是那奴隶将他喊醒的。

那些日子以来,他将能够找到的大部分食物都给了那奴隶了,好似自虐似的,他将度过这个冬天的希望给了这个不知姓名的奴隶,所以那个奴隶还有力气能睁着眼。

他睁开眼,看到了云忆。

云忆正一副胜者的姿态,坐在他的那方小药房里看着他笑:“怎么样,我的王子,你现在说说看,胜的是谁啊?”

24、心中是否有我未曾到过的地方啊(二)

◎他突然觉得,所谓自由,所谓爱情,所谓生死,都敌不过饿极时的这一口。◎

云忆将一只奴隶的手臂扔到艾希理面前:“怎么样,很饿吧?可以试试这个,饿极的时候,你会发现味道还不错。”

艾希理紧抿住唇,死死的盯着云忆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却并不开口搭理云忆。

他救下的那个奴隶看到那一只手臂已经已经发出绿光了,他太饿了,太饿了,群居动物在饥饿的时候会离开让他觉得安全的群体去觅食,饥饿几乎是动物行为最大的驱动力。

艾希理已经饿得不剩任何力气了,但却还是使出最后的力气抓住了那奴隶,摇摇头,眼神示意他,不可以。

饿极的奴隶硬是生生的按捺下了他最原始的欲望。

云忆觉得很好笑:“何必呢?都这个时候还死撑些什么?”

艾希理龟缩在床角,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恹恹地道:“这是我的过错,是你的过错,是这个世界的过错,我要同所有受苦受难的人一起清晰的感受这一切。”

“那你要不要跟那些已经被吃掉的奴隶一道去死啊?”

艾希理瞪了云忆一眼:“只要老天还给我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轻易去死,就一定要跟你这条疯狗斗到底!”

“跟我斗?”云忆觉得很好笑,“你现在还能拿什么跟我斗呢?你现在手上没有一点势力,

你能做的每一件事都被我率先猜到了,粮仓的守卫一个蚊子也放不进去,新的监狱已经在修了,你休想带走一个囚犯引发暴动,这座城的百姓靠着一次次的战功已经对我是忠心耿耿,不会有一个人愿意听你的话,让我想想看,还有什么事是你能做出来给我致命一击的?唔……不如一把火烧了所有的奴隶如何?他们住的地方密闭又拥挤,很容易就能得手,不过,以你的脑子,应该也想不出来这样歹毒的主意吧?”

艾希理裹紧被子向墙角缩,脸上是无法言说的绝望,但他一边退着,一边仍是道:“我不会屈服的,我不会向你这只疯狗屈服的。”他望着云忆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我绝不承认你的地位,就算你已经成了大家的王,就算你披上了一层光鲜亮丽的皮,在我眼里,你依然是那只在泥土里讨食吃的疯狗!”

“好啊,好,很好,”云忆站起身来,眼神冰冷,“那你就继续饿着吧,哦,连带着你救回来的这只奴隶,你们一起饿死吧!”

虽是这样说,可云忆却还是留下了他带来的那条奴隶手臂。

哑巴奴隶以为他是忘记了带走,捡起那条手臂就跟献宝似的碰到艾希理面前,呜呜啊啊的向艾希理示意:他们有吃的了。

艾希理却一把甩开了那条手臂:“别吃。”

这是他最后的坚持了。

不吃同类的肉,不接受云忆这个罪魁祸首的施舍。

哑巴奴隶悻悻的望着那一条手臂,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他太饿了,他很想吃东西。

半夜里,艾希理看到那奴隶的嘴巴正一下一下的动着,似在嚼着什么。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好生愤怒的一把掰开那奴隶的嘴,忿忿地质问他:“你在吃什么?你吃了那条手臂对不对?你怎么能——”

奴隶的嘴被掰开,他看到的却不是血肉,甚至,那都不是任何能称得上是食物的东西。

那是他平常用来煮药的瓦罐,哑巴将那瓦罐敲碎了,将碎片放到嘴里吮。

一开始,他们家里还有草药的时候,他们也曾拿那个充饥,所以,在哑巴奴隶的眼里,这东西就跟熬过米汤的锅一样,只是含在嘴里,便能在脑海里想象出食物的芬芳。

那哑巴一脸迷茫地望着艾希理,眼睛里满是不解。

“对不起……对不起……”艾希理忽然无法自持的爆哭出声来,他抱着那哑巴奴隶,像是抱住了能让他忏悔的救世主,“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救了你,却没本事让你继续活下去……”

艾希理踉踉跄跄的找到了被哑巴存放起来的那条手臂,递给哑巴:“你吃吧。我不该连累了你,我没有资格让你跟着我做无谓的坚持。”

哑巴接过手臂的一块,眼里露出惊喜的光,但随即,他又有些不确定的试探的看了一眼艾希理,好似在问:真的可以吗?

艾希理冲他点了点头:“你吃吧。”

哑巴这才兴奋的接过手臂,处理食材去了。

沁人心脾的肉香味飘到了艾希理的鼻子里,那奴隶将一大半肉都端到了艾希理面前,比划着,示意他先吃。

烤得焦黑的肉,金黄诱人,勾得人眼冒绿光,丝毫看不出来,这曾是他们同类的肉。

无论多么高级的生物,最后都可以作为食材。

在猎食者的嘴里,猎物的智慧没有任何用处。

艾希理压住内心对食物的极度渴望,艰难的摇了摇头:“我不吃,你一个人吃完吧。”

哑巴很是不解。

艾希理艰难的揉了揉他的头:“这是我的罪过,我要清醒的去承受。”

哑巴又往他面前递了好几次那食物,每一次,对艾希理来说,都是难以割舍的极大诱惑。但他一次都没有吃。

最后,哑巴还是将他的那份留下来了。

入夜。

饿,好饿啊。

食物,他需要一点食物,一点就好,只要填满他的肚子这匹无法抑制的野兽,什么都好,只要是吃的——

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碗烤得焦香的肉。

哑巴兴冲冲的递到他面前,示意他赶紧吃。

艾希理盯着那肉看了很久,终究还是偏过头去:“不是都说了吗?我不吃我同类的肉。”

那哑巴却又呜呜啊啊的冲他比划起来了,他琢磨了很久,大约是看懂了:“你是说,这不是先前的肉,是你跟别人换来的野味?”

哑巴重重的点了点头。

咚——

是哑巴被推倒在地的痛响声。

艾希理再也无法抑制内心对食物的渴望,一把夺过哑巴手中的碗,埋头大吃起来。

他几乎饿昏了头,饿晕了眼,几口的工夫便将整碗肉都下肚了。

他突然觉得,所谓自由,所谓爱情,所谓生死,都敌不过饿极时的这一口。

任何生物,活着的第一要义,一定是生存。

有饭吃,人才有希望。

他会战胜云忆的,他会给城内的百姓安居乐业的资格的。他曾经想做的一切,从来未曾改变。

吃饱喝足后,他抱着哑巴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云忆又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怎么样啊我的王子,魔的味道是否合您的心意呢?”

艾希理的脸色登时变了,他意识到了什么,扑倒床边开始扣喉咙。

云忆笑着,冷眼望着他:“怎么换了种烹饪方法了就看不出来了?你不是大夫吗?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自欺欺人?我们高高在上的王子大人,最终不还是要吃人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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