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幽呼了口气,稍稍平静下来。他问萧九阳:“你关门干什么?”
“……洗澡不关门吗?”萧九阳关门时觉得理所当然,赵幽一问,他突然心虚起来。
“那……那你锁门干什么?”赵幽又问,他目光乱飘,不知该往哪儿看。
若换之前,萧九阳现在会装委屈、装无辜、装可怜,让赵幽心软之下忽略他的一切不合理行为。可是刚才赵幽的反应,给了他直接在他面前撒泼打滚儿的底气。
萧九阳绕过屏风坐到床上,双手往后一撑:“阿幽哥哥快来,我伺候你沐浴。”
赵幽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萧九阳被他瞪得口干舌燥,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赵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又扑腾了上去。
“你出去坐着,我洗完叫你。”
“为什么?”
这为什么要问为什么?!赵幽不想回答。
“阿幽哥哥害羞?”
能不能不要用那么天真无邪的语气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赵幽想把小孩儿从窗户扔出去。
“我们都是男子,阿幽哥哥为什么要害羞?难道阿幽哥哥喜欢我?”
赵幽忍无可忍,终于决定过去对萧九阳下手——他打算敲晕他。谁知刚到床边,却被萧九阳一把拉着一起倒在了床上。
“嘶。”背部砸到床上,即使有两床棉被,衣服摩擦到伤口也非常疼。
“疼?”萧九阳不再胡闹,坐起身要去脱他的衣服。
赵幽挡开他,咬着牙坐起来,摇了摇头:“就那一下,劲儿过去就好了。”
萧九阳发现不装委屈不好使,故作伤心道:“你说想要我,却又不让我碰。”
赵幽:“……”还能好好聊天不?
“先让我看伤,上完药我们再说正事。”萧九阳终于正了颜色。但是赵幽确定他所谓的正事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事。
得了,伤还是要先处理。赵幽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和平常一样就好。他自己解了腰带,褪下衣服,将背部露给萧九阳看:“背上擦伤最严重,胳膊和腿上的都还好,我自己可以处理。”
萧九阳看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带着些怒气问道:“你管这叫擦伤?”
只见赵幽左边肩胛骨往下,巴掌大小的一块皮肉将掉不掉地挂在那里,底下红艳艳的一片血肉模糊,触目惊心。背部都是血迹,里衣也染红了。若不是他外衣颜色深,早就被发现了。
“应该……是的?”他又看不到后背,但是没有东西刺进去。
萧九阳愤愤起身往门口走。
“你去哪儿?”
“杀泼妇。”
“别闹,回来。”
萧九阳不听,径自开了门。
“疼!”
“……”萧九阳顿了顿,“我拿纱布。”
“哦。”
萧九阳小心地帮赵幽将背部伤口周围擦拭干净,涂上伤药,缠上纱布。肩背、胳膊上其他细小的伤口也一一清洗上药。他单膝跪在床上,前所未有的安静。
赵幽不自觉放慢了呼吸的频率,恨不得不要发出一丝丝声响。他感觉萧九阳正在酝酿说“正事”的情绪,他为此紧张,又隐隐有些……期待?他一直认为他把萧九阳当作乖巧的后辈、招人疼的小少年。可他现在居然对如此天真无邪的小少年有了无法宣之于口的想法!简直禽兽不如、不可原谅!
“小太子?”他想用这种长辈称呼小辈的语气,强化一下对两人年龄相差多达七八岁这一现实的认知。
“怎么了,我的将军?”太子沉稳而富磁性的声音让他计划失败。
赵幽的脸“唰”地爆红。这种语气,这种称呼,这种在颈项间若有似无的气息,根本就是故意撩人!赵幽闭了闭眼,就算他是禽兽,那他也是一头有教养、十分克制的好禽兽!是少年先对禽兽动的手!不关禽兽的事!
禽兽脑中正在天人交战,房间外面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动,随后叫骂声、劝阻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客栈里人多嘴杂,萧七鹿和李柔又都是很能惹事的主。赵幽立即披上衣服,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萧九阳倒似并不关心,慢悠悠跟在他后面出门。
闹事的人是之前在铁匠铺见过的女人——铁匠的妻子。只见她提着菜刀站在上楼的地方,大喊大叫:“狐狸精给老娘出来!挨千刀的也给老娘出来!”
她说完“噔噔噔”上楼。店里小二和掌柜怕她菜刀伤人,不敢近前劝阻,只能哭丧着脸喊她:“我们这里没有狐狸精啊!唉哟!”
女人举着菜刀冲着掌柜扬了扬:“我家那口子没来?他说来客栈送货,天都黑了还没回家!不是被狐狸精勾住了是什么?!”
掌柜吓得连连后退:“鲁铁匠是来过,但是走了!”
“走了?!我不信。我听说你们客栈来了个妖里妖气的女人,肯定是她勾了那色胚的魂儿!”
女人上了楼后往左看,左边只有三间屋子,外面站了三个人,都是男人。她转身直往右边而去,站在第一间房门前正想踹门,门“嘎吱”从里面开了。
李柔理着衣服出来,觑了女人一眼:“哪儿来的泼妇,饶本公主清净!”
女人上上下下打量李柔,见她不仅衣衫不整,面色潮红,颈项间还有崭新的红紫痕迹。
“公主?!哪儿来的荡|妇充公主?!”她一把将李柔掀翻在地,转身又把上来拉她的公主侍从打翻在地,进门嚷嚷,“别躲了,给老娘出来!”
不一会儿,果然见她拧着铁匠的耳朵从房里出来。铁匠还裸着上身,一边护着耳朵一边喊疼。
听着周围人议论纷纷,李柔颇觉面上无光。她素来荒唐,但是在京城时,无论她多荒唐,也没有人敢当她面议论。今日不过因受葛信冷落,又恰好见了铁匠这么个极品,就勾引来玩玩,没想到被个泼妇冲撞,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雁回镇位于周国鸿城与燕国遥城边界,如今两国交战,这种边陲小镇几乎沦为两不管地带,她虽贵为公主,身边没带侍卫,也无法拿这些人怎么样。
最终她目光投向赵幽:“赵将军,这刁民谋害本宫,还不将她拿下!”
8、太子任性入鸿城
◎萧九阳: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和老婆分开!◎
看戏祸从天降。
赵幽默默拿出猪头面具戴上。
女人本见李柔看的方向那三人均气度不凡,心中正嘀咕着是不是该跑。不想根本没有人搭理李柔,其中一人还拿了个十分滑稽的面具戴上,被另一个人拉回了房里。如此一来,她便底气十足地和这勾引他家汉子的贱女人扭打谩骂了起来。
萧九阳将赵幽拉回房间后笑道:“没想到赵将军也记仇。”
“她真的勾引别人相公啊,我帮她那我成什么了。”赵幽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萧九阳走到他身后,直接上手搂腰。赵幽身体一僵:“怎……怎么?”
“说正事。”
“要搂着说?”
“说完再搂也行。”
“萧……萧九阳,我不行。”
“为什么?”
萧九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赵幽只觉得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我老。”
“……”
“我是周国将军,你是燕国太子,我们做朋友尚且偷偷摸摸。何况,你将来会是燕王。”
“你可以做我的王后。”
“别说疯话。”
“你不相信我?”
赵幽想告诉他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世人只记得亦族人不祥,却早已忘记这名声的由来。周国开疆立国,亦族是大功臣。开国之初,曾有过几位男妃甚至男后,均为亦族人,最终却不知因何,接连引发内乱。渐渐亦族便有了不祥之名,后来更有皇上直接下令,亦族人只能在战时为将,平时不可入朝为官,更不能入宫为妃。
亦族本身特殊,族中有男无女,男子能生子,种种反常,似乎更加佐证了他们不祥之说。
赵幽捏了捏左手中的面具,他想,也许空穴来风,事出未必无因。族人不出部族,便相安无事,他因战祸而挂帅抗燕,只是安安分分守着一个小边城,却无缘无故接连得罪权贵。
见赵幽一直不说话,萧九阳委委屈屈地将下巴放到他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地道:“我那么喜欢你,你却不喜欢我,我好可怜的。”
赵幽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到他手背上。他心里发紧,他觉得他要是不给回应,萧九阳真的很可怜,而他就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