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直插心脏，拔|出来必死无疑，不拔等着血流尽，也是死。”他跪走到赵幽脚下，抬头望着他，“赵幽将军，不是我不愿意救，是真的救不了，将军你饶了我吧。”
“将……将军……”赵麟忽然动了动眼皮，气息微弱地吐出两个字。
赵幽立即蹲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在，族人我们都救出来了，一个不少，都平安无事。顾善武……被我们抓起来了。”
赵麟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甘……甘……”
“甘露也没事，是她报信让我们来救你。”
赵麟似乎是没有了牵挂，身体松弛下来。几滴眼泪从眼角滑下，他有些委屈地解释：“太……痛了……才……才哭……”
“嗯，我知道。”赵幽低着头，干燥的地面晕开一团水渍，“哭吧，你永远是亦族第一勇士。”
赵奇也蹲在赵麟身边。古锦让人把位置让开，赤云军的兄弟围着站了一圈。他们都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赵麟咽下最后一口气。
赵幽站起身，除了睫毛上有些水汽，看着没什么异常。他站了片刻，才道：“赤云军立即从东南门绕去南郊，赵奇找齐叔要两个熟悉南郊地形的人跟上我们。”
古锦道：“我率大军正面施压。顾善武弩队还在，你们小心。”
赵幽点点头：“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手上没了人质，我们好作为。”
顾善武带着他的弩队和数十皇宫禁军，出了南门后往南郊赶了一段路后，放弃大路，往山上而去。他派了人去接李柔，想在山中躲藏片刻，等人出来。燕军应该也想不到他们没有火速逃离，反而在此逗留。
忽地城里东南方向火光冲天。
“丞相？”夏邡指着城里叫到，“是长公主府邸方向。”
估摸着他派去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公主府有一会儿了，如果顺利的话，此刻应该已经按约定来汇合了。顾善武狐疑：是李柔临走放的火？倒确实是她的作风。
可不一会儿，回来的人只身一人。
顾善武上前问道：“怎么回事，公主呢？”
“我赶到的时候，公主府已经起火了。我趁火势不大进去，里面没有发现公主踪迹，倒是府中关着不少人，通通中了迷药，恐怕都要葬身火海了。”
“关着人？什么人？”
“不清楚。蓬头垢面，似乎都是被关押许久的人。有人在府里到处撒上了大量的油，火势涨得迅猛，我没敢久做停留。”
顾善武转了转眼睛：“难道他们把人救到公主府，那又是谁放火烧人？”他肯定他没有安排人这么做，还有什么人与赵幽，或是与亦族有如此大的仇怨？
顾善武转身看向蹲在一棵大树下，安静如鸡的周帝与五福。
周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善武讥笑：“料你也没这脑子和魄力。”
顾善武转回身后，周帝默默冲他比了比中指：等你被赵幽抓起来，劳资就要回去了，怕你个锤子。
“现在怎么办？”夏邡问。
顾善武道：“管不了她了。我们先往南，去苏薇国寻求庇护。”
“我！”周帝突然喊，“我可不可以不去？！我不想离开周国！”
“不去等着燕军来将你剁成肉酱？”顾善武威胁他。
周帝大喊：“身为大周人，誓与大周共存亡！”他喊完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当他傻子，并没有人附和。他又道，“你们都没有家人的吗？你们跑了你们家人怎么办？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我们乖乖投降，或许燕军会饶我们一命。就算不饶我这个皇帝，肯定会饶过你们这些小兵！”
他见有人面露犹疑之色，正要继续鼓动。
顾善武：“绑起来，堵住嘴。”
他们现在不敢贸然从来路下山，算算时间，怕正面撞上追来的燕军。只能继续上山，再从另一侧下山，抄小路，避开这一段最危险的官路。
夜间的山林极其难走。他们也不敢点太多火把，怕暴露行踪。
忽听“啊——”的一声，最前方执着火把的人被撞飞，火把滚落出去，掉进密丛，熄了光亮。
“有人？还是野兽？”
队伍瞬间人心惶惶。
紧接着又是几声惨叫。不偏不倚，受到攻击的都是手执火把的人。
队伍里有人惊慌要逃。顾善武立即喊到：“别乱跑！我们有弩，不管是人还是野兽都不怕，乱跑才容易被逐个击破！”
林子里一片漆黑，夏邡听声辨别方位，朝着一个方向射了一箭。传来一声闷哼。
“有人。”夏邡下结论。
“抱成一团，弩手站在外侧。”顾善武下令。
可是在漆黑当中，执行这个命令并不容易。他们先前是一字长蛇在赶路，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抱团，何况对方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又是几声惨叫，以及几个人倒地的声音。
“慢慢朝我靠拢！不要……”他话音没落。有什么东西朝着他头部撞来。他恍惚听到“咣”的一声，人便飞了出去。失去意识片刻，晃晃悠悠摸索着扶住一颗树站起来。
队伍一听他没了声音，更加慌乱起来。夏邡摸黑补了一只弩|箭，喊到：“别动，动我就随机射了！”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不习惯黑暗的人在在黑暗中待得越久，越不知所措，加上对攻击者是什么东西这一未知的恐惧，所有人下意识开始连滚带爬乱跑。
弩队的人相对胆子大些，也基本压制住恐惧听夏邡吩咐。他们朝着夏邡声音的方位慢慢缩紧。
“统领，怎么办？”
“蹲下，放低身体缓慢前进。”他刚才就在顾善武身边，感觉到攻击他们的东西位置很高。
他带着弩队的数十人，往前移动了一阵，果然没有人被撞飞。正松了一口气之时，脚下突然一空。耳边惊叫声此起彼伏，身体被兜了起来，扑腾也没有着力点，还有许多人不停地推搡挤压。
“哪里不走，走山里。你们不知赤云军是在山里捕野兽长大的吗？”赵幽的声音传来，很快周围火把亮了起来。
只见弩队的人几乎都被几张大网缚住，吊于空中。少数两个漏网之鱼，见状也不敢反抗，乖乖扔掉了手里的武器。
顾善武靠着树，脑袋还迷糊着，被两个赤云军架住。机智的周帝和五福从一开始就直接往旁边滚了几滚，趴着一动不动，此刻毫发无损。
赵幽与赤云军压着顾善武一行下山回城之时，率大军来接应的古锦却面色凝重。
赵幽心里一紧：“他……萧九阳他……”
41、孰是孰非难知晓
◎有人半真半假，有人时真时假。◎
“不是。”古锦道。
赵幽并没有松一口气，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长公主府被人放火，”古锦接着道，“我们的人赶去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
赵幽感觉到身后气氛的凝重，替他们问了想问的问题：“一个……都没有救出来？”
古锦摇了摇头。
赵幽捏紧了拳头：“李截呢？”
“他和李柔在你们走后就进宫了，没有看到放火的人。”
“哼，哈哈哈哈哈哈。”头发散乱的顾善武突然大笑了起来，“你以为你救了他们，其实却让他们死得更惨哈哈哈哈哈哈。赵幽啊赵幽，你还有脸活下去吗？”
古锦看了顾善武一眼，下令：“堵住嘴。”
“你敢！你这个燕狗！你们燕国无端挑起战祸害得生灵涂炭！你呜呜呜呜！”
“古将军，借一步说话。”赵幽说完，转身让赵奇带着赤云军先进城，接过士兵牵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与古锦并驾，往远处空旷之地奔去。
在确定只有两人能听到彼此说话后，赵幽道：“我和赵奇离开时，托甘露甘云在公主府帮忙看着，你别告诉我他们也刚好有事离开了。”
古锦：“……确实是。”
赵幽深吸了一口气：“古锦，我想听实话。”
“实话就是……”古锦顿了顿，“节哀。”
“萧九阳是不是死不了了？”赵幽突然问。
古锦愣了愣，为萧九阳抱不平：“被他听到你如此冷漠地问这样的问题，他怕是不死也要气死了。”
赵幽轻轻“呵”了一声：“我说过不会有第二次。”
“什么？”古锦不解。但他直觉萧九阳若是此刻在场，会被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