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常世剑法如此优秀,步履如燕,提剑似挥雪。一抬手,稳抓风成石,一蹬脚,卷起千重浪。
夜幻城不敌,节节退败,几个回合下来便处下风。
不用猜,这肯定是聂远教的!
他斜眼看着聂远,眼神里充斥着十二分的不满与怨恨:“聂远,你这是不给面子。”
他心想着要是能晚点认识这个人就好了,或许还能跟这孩子打成平手。
两人奋力抵抗,再看易心,坐在地上拖着下巴见他们厮斗,连连仰天大笑拍手称快,那姿态好比看台下的宾客,就差那几盘酒菜了。
“别停,别停,我就爱看这。兄弟姊妹互相猜忌弃嫌,相互利用悲惨残杀,多美的故事啊。”
“去你的故事,亏我们待你不薄,你竟做出如此猪狗不如散尽天良之事?你爹娘死的早了,若他们看你如此,定不饶你。”
此话似乎触碰到易心深处,他瞪着眼,面红耳赤:“我没有爹娘,没有爹娘,我是孤儿是孤儿!”
夜幻城指着自己:“你是孤儿,我是什么?你起码还有父母可以思念,我呢,思谁念谁?”
是啊,自己是什么?
父母,那是什么,来了人间才学的吧?
当年常阔雁曾提出收他为义子,可如今人走茶凉了,那两个字依旧含在夜幻城的嘴里,永远也吐不出来了。
”夜幻城,我唤你前辈是顾及面子,别给脸不要脸!”他怒着,唾口大骂,好像整个世间都与他有仇,就这样骂了很久很久。
突然,他做出很奇怪的笑脸。
说是笑也不算了,毕竟他都没脸了,也只能从嘴里发出来:“对了,你们是从羽城把我带回的,那便听我讲个故事?”
夜幻城罢手:“谁要听你讲故事,留着自己听吧。”
“哦,这样最好,我也觉得有些啰嗦了。绮梦,夜前辈应该不陌生吧?”
夜幻城神色有些惊讶,更让他从惊讶变成慌张的,是易心接下来的话。
易心看着夜幻城:“当时你被贞为复附体,有一位自称无尘的小道士,提议将城内巷子改成相同样子的,说是为了方便区分人鬼,达到除祟目的。”
夜幻城心想:雨城一行时自己早已离开仙界多日,是没有人会知道这里。
“羽麟族,听说过吗?”
聂远点头,解释如下。
羽麟一脉,本是人界中的一个小部落。当年清韬君来人间广纳贤士时,因进入仙界不发生麟解而被世人皆知,此后人间便有“若想入仙门,先是羽麟人”的说法。
夜幻城突然明白什么:“我们,难道你是?”
“不错,我便是羽麟族最后的幸存者,真名叫做羽幢。”
“幸存者,羽麟一脉不是早在数千年前就已遭饥荒而全数灭亡了吗?”
“那不过是某些人为了掩饰真相所昭告于世的谣言。不发生麟解,羽麟一族的优势便是在此,但因为羽麟二字,让我们惹上杀身之祸。”
——
当年清韬君得知羽麟一族后,便在人界不断邀请其贤士进入仙界深造,以达壮耀峨眉之威目的。但羽麟一族天性胆小不好争斗而谢邀,清韬君失望之际突然想到羽麟人学习效仿能力极强,且年岁与面容极为不符而萌生歹念,一夜之间将羽麟族人歼灭不存,羽麟因躲在沙石堆深处逃过一劫。
“起初看到你们身上校服时我既兴奋又怀疑,直到在某日我整理藏书阁时发现秘密的那一刻起,我不知道有多兴奋,有时候高兴得全身不由自主颤抖。”,诧然,易心戟指怒目,大声呵斥聂远:
“清韬君杀我族人灭我宗亲,我装小孩装可怜甚至不惜将自己弄成如此模样,我就是要找到杀我族人得到凶手!”
夜幻城摊手,竖着拇指指了指身边人:“拜托,你找的是清韬君不是他。我们可是救你回来的恩人。再说了,讨厌那老头的可不止你一个,想杀他?还轮不上您嘞。”
聂远咳嗽几声:“当年夜幻城的死,可是与你有关?”
易心没有任何犹豫,连连点头,就像被父母闻着想要不要喜欢的东西一样。
“此法会控制宿主,因而让其做出其他事情。所以在我知道夜前辈身份时便做了大胆的想法——先杀死,后复活。而绮梦也不过是我的对象之一,原本我还想借她之手解决事情,不过她后来的做法可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为了你居然可以摆脱我的控制。”
羽幢脸上鲜血滴落不断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似雨淅淅鸣,可他就跟没感觉的一样咯咯笑了起来,脸上的肉也跟着一晃一颤的。夜幻城突然看得到这孩子的真实模样,那是跟他年龄相仿的模样:布满沟壑的脸庞,沧桑破碎的双手。他不爱笑了,嘴角下垂的厉害,唯独那紫的发黑的双瞳中仍保留孩童的稚嫩。
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跟这孩子,不,这人的差距,太大了。
“若你能跟我回去,我能替你求存性命。”
“跟你回去?聂远你想的可真美好啊。好,若你能带走我的尸体,千刀万剐随你处置,反正我早已至尽头了。但现在,是不是该担心一下你们自己?”
一声响指,迎面扑来一条黑影,将两人从中间分割开来。
再看羽幢,左手握着手持剑的草人,右手拿着符咒,将符咒贴于草人头上。
“好家伙,原来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夜幻城翻了个跟头躲闪开来,大喊:“聂远,愣着做甚,看我被打吗?”
“无聊。”聂远回应一声,携剑相助。
可聂远怎么也接近不了夜幻城,他定睛一看——易心咬破了手指在符文上面点一点,系了绳。
“这是,浮阴法?不妙!”
墨霜即刻改变方向,朝羽幢袭来。
而他早已做好准备,将草人在地上翻了一下,本该让自己封喉的剑被明月接下。
“师尊莫急呀,陪徒儿好好玩玩。”他嬉笑着,手中线又不知不觉的动了几下。
只见常世挥舞手中长剑将左臂斩下,飞溅的血液在空中划过,一瞬间暗无天日,只有轮明月高悬云端,以及一把通红的镰刀。
镰刀,这才是明月剑的真正模样。
原来明月有两种模样,又称阴阳剑。一种为剑,谓之阳;一种为镰刀,为阴。二种形态虽是出自一体,却各存不同剑灵,发挥不同效果。
当年常阔雁以甘露滋养剑体,有次不小心被剑割伤,发现其竟将自己滴落在上的血吸食,剑体便为红色。自那以后,常阔雁便下了规矩:不得将血滴落在剑体上。
可如今倒好,直接把阴体给彻底召唤出来了,还把阳体给一并吞噬,可真真正正成为一把魔剑。
被阴体剑灵控制住的常世直接舍弃性命,他的速度很快,呼吸却异常平稳。
常世一边被聂子清攻击,一边又攻击着夜幻城,以伤换伤,以命抵命。出招的路数千变万化,但唯一不变的,是死一般的呼吸。
“聂远快退下,这家伙在利用这孩子!”夜幻城发觉什么。
常世虽断一臂,但由于人剑早为一体,阴体剑灵会快速为主人治疗,因而伤口愈合极快,丝毫看不出是何时受伤。
他一心喊着让对方离开,自己却没能躲过眼前攻击,愣是直直挨了一刀。
他的脸上被划了一刀,那一刀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当年常玦赐给他的。
常玦在割伤夜幻城左脸记上一笔的时候便发毒誓,除非常家人能再次割到那个伤口,才有可能消除仇恨。夜幻城在认出常世后佯装躲闪,实则暗自接近暴露伤口,但当时常世火候未能达到纯青,不得成功。
此后他便在不断寻找机会接近,结果不是被他人打扰就是被这孩子当作断袖吐着唾沫一脸嫌弃着离开,后来索性直接上告聂远害自己再也不能近其身。
伤口沿着伤疤划了下来,不偏不倚,鲜血沾染了他的手指。
这一笔,他等的太久,太久了。
聂远看着眼前这个笑着将刚才摸过伤口时沾染的血液舔了去,嘴唇颤抖着。
他的眼神立马转至易心,脖颈处的青筋爆起,眼睛也充血。他一步步地接近易心,月光照耀下的墨霜异常的亮,剑锋晃着光,一闪一闪的。
易心有些害怕的往后退:“别过来,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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