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可定下回程日期了?”肖珩将菜谱归还给店小二,为苏简煜倒了杯茶,“可还来得及回来守岁吗?”
“只说是小住几日,”苏简煜借着茶杯捂着手,“回来守岁定是赶得上的。话说回来你长嫂今年被扶为正妻又刚刚生产,照例是要去婆家过年的,可都安排妥当了吗?”
“兄长家事我倒是未曾问起,”肖珩饮了一口茶,“左右我都是与殿下一起过年,兄长是否回临安也无需我操心了。”
“你倒是会给自己安排,”苏简煜调侃道,“我可还没邀请你过年。”
“殿下去年亲口答应过我的,”肖珩一脸得意,“总不会出尔反尔吧。”
“我记得你当时问我若是府中有了主事之人该当如何。”苏简煜若有所思道,“如今想来你是因着已经知道杨骁一事这才故意试探我,当真是心、思、缜、密。”
苏简煜刻意将最后四个字着重强调,讲得肖珩很是心虚。恰好小二端着热菜上桌,肖珩这才一边为苏简煜夹菜,一边借机转移话题。
“方才说到兄长是否回临安过年,”肖珩扒了一口米饭,“我想到先前说的要将小妹汀兰引见给成蹊的事。不如待兄长回京时让他一并将小妹带来可好?”
“说到这个,”苏简煜忧心忡忡地放下饭碗,“我觉着成蹊似乎被我害了去,带来帝京倒是无妨,引见不如暂缓吧。”
“殿下此话何意啊?”
“他与皇长兄的副将玄武甚是亲密,”苏简煜右手捏着筷子,“还说不确定自己心意如何,我只怕会误了你小妹的终身。”
“诶?”肖珩眨眨眼睛,迟疑道,“若他俩当真有些私情,殿下岂不是可以借此机会与荣王重修旧好?”
“哪有如此好事。”苏简煜无奈道,“我与皇长兄今岁误会甚多,我有我的难处,他也有他的立场。他与我之间已然不是几句话、几个人便能理得清的了。”
“荣王不肯站在殿下的角度审视朝局,自然会生出情绪来。”肖珩赞同道,“看着你们兄弟阋墙,我反倒更加珍惜起与兄长的手足情谊起来。”
苏简煜耸耸肩道:“你嘴上说得好听,也不常见你去探望濯川夫妇。”
“兄长有婉音嫂嫂照顾着,殿下就不一样了。”肖珩笑得很灿烂,“珩想一直陪伴殿下左右,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以你为重。”
那一瞬间,面对肖珩毫无保留的爱意,苏简煜起了要将计划全盘告知他的冲动。
肖珩见苏简煜迟迟不说话,疑惑道:“殿下今日怎不骂我油嘴滑舌了?”
苏简煜用脚尖轻踢肖珩,避重就轻地回应道:“食不言,寝不语。”
——
出发前一日,苏简煜将苏靖垣带去颍国公府交给淑和郡主暂时看顾,小家伙一进府门便拉着韩泰寅去玩闹了。苏简煜与郡主吃了几盏茶,又聊到韩姝再过一月便将生产。临走时,郡主托苏简煜代她向母亲康宁夫人问安,苏简煜当即应了下来。
“郡主这么些年,似乎很少主动去探望康宁夫人。”苏成蹊在马车外小声道,“主子怎么也不劝劝她?”
“姨母自和离以后便深居简出,”苏简煜解释道,“常年对大姐姐不闻不问的。她们母女情分疏远,我也不好置喙。”
“原来如此。”
“正所谓真心换真心,亲情亦是如此。”苏简煜顿了顿,接着道,“说说你吧,你与玄武到底是何说法?”
“主子当真是多虑了,”苏成蹊急得直挠头,“我和玄武能有何事。”
“你不是自己说不确定心意吗?!”
“我——”苏成蹊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不确定要不要见千户的小妹,主子你可是想岔了去!”
苏简煜闻言直接挑了帘子探出头去,愠道:“不早说!”
“您还怨我,我倒是揣着那句害了我寻思了好几日。”苏成蹊扶额道,“说个正经事儿,方才您与郡主吃茶的时候来了消息,说是端王妃请了荣王妃去府上一聚。”
“看来皇叔也动起来了,”苏简煜放下帘子退回座位上,“你即刻去知会舅父,明日待圣驾一出城,便见机行动。”
作者有话说:
(伪)骨科大概是要be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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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怀疑我是通讯录,我该怎么解释?在线等,挺急的。”
发帖人:崇华大街某住户
70、善言
◎“我不觊觎不属于我的东西,但也未能真正留住我想要的。”◎
苏简煜随行礼佛要数日,肖珩因此特意告假半天,只为留下给苏简煜送行。只是话虽如此,苏简煜分明卯时便已苏醒,却生生被肖珩钳在床榻上亲热许久,若不是苏成蹊在堂外多番催促,怕是得把一套功夫全都做完。
二人穿戴整齐以后简单地用了些早膳,而后苏简煜便准备动身往宫里去。
“殿下注意身子,可别与陛下起了冲突。”肖珩拉着苏简煜立在前厅,不肯放手。
“知道了,”苏简煜默许着肖珩的牢骚,温声道,“我也会想你的。”
“诶?”肖珩原本甩着的手忽然停下,“殿下今日怎的如此直率?”
“有吗?”苏简煜并未意识到自己有任何反常之处。
“无妨无妨,”肖珩颇为兴奋,“殿下从不主动说这些,珩有些意外罢了。”
“说了也不好,”苏简煜虽然心虚,但还是装作高傲,“下回不说了!”
苏简煜辰时不到便已候在正阳门口,到得比端王和中枢众臣稍早些。大约半个时辰过后,便见帝后的轿撵缓缓从宫城内驶出,苏简焜跟随一旁。轿撵行至宫门口时停下,正治帝由全禄搀扶着从马车上艰难下地,环视一圈过后,目光停留在苏简焜身上。
“朕此去虽只有数日,然则太子应当尽心尽力,与诸臣工共议国是。”正治帝语速缓慢,似乎每说一个字都很是费力,“朕回京后定详尽考察,不可怠慢。”
“儿臣遵旨。”苏简焜郑重地行了大礼,在场众人也随他一道行礼,“儿臣必当克尽厥职,不负父皇期许,静候父皇与母后平安归京。”
正治帝望着苏简焜跪地的身姿,又盯着正阳门那块巨大的匾额审视许久,最后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初升不久的朝阳洒在他的侧脸上,那是苏简煜从未见过的苍老。
因着积雪未化,车马缓行约两个时辰这才进入康城县内,又花费片刻抵达寺中。苏简煜想起为着清理柳钰等人,自己早些时候单独来过此地,如今再临竟已是时移世易不复往昔,就连心境也大为不同。
住持领着全寺僧众在门口恭迎圣驾,康宁夫人也在场,她见了苏简煜连连说他长胖了些,比从前更标致了。章皇后与康宁夫人长久地未曾相见,今日自然是格外有话可说。稍事安顿过后,皇后径自唤了康宁夫人去自己殿内,而苏简煜则在午睡起身后被正治帝以弈棋为由叫了过去。
“朕知道你叔侄二人随行的用意,”正治帝捏着手中的黑棋,完全不像是要落子的模样,“想来你们离京之时都已有所准备了吧。”
“这取决于陛下是想听真话还是好话。”苏简煜拨弄着自己的白棋,“想来您心中有数,您已经同皇叔谈过了吧?”
“谈过又如何,”皇帝苦笑道,“朕看不住你们,也管不了身后事。如今朕只盼着能熬过这几日,你们也不会太过放肆。”
苏简煜似笑非笑地回答道:“陛下洪福齐天,自然得偿所愿。”
“但愿吧。”正治帝随意地黑棋往棋盘上一掷,“你会留他们父子性命吗?”
“这得看皇叔有多大野心了。”苏简煜将那枚被皇帝掷出的黑棋收起,“简熠也是您的儿子,即使他父子无缘帝位,简熠还有下一代。皇兄诸子都未及冠,这当中可以做的文章便太多了。不过以皇叔的智慧,应该暂时没有想到这一步。”
“论胆量、谋略和手段,你是诸皇子中最适合做皇帝的,”正治帝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苏简煜,“也是与朕最为相像的。”
“可惜啊,”苏简煜调侃道,“我非嫡长子,我自打出生便没了这个可能。”
正治帝轻笑一声,怅然道:“待你皇兄登基,这天下还不是你的。”
“我要这天下有何用?”苏简煜忽地神情冷漠,“我不觊觎不属于我的东西,但也未能真正留住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