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那我就——”
“卑职见过都统,”肖珩步入堂内。他与苏简煜四目相对,高兴地唤了一声殿下。
“你将恭王送回山庄,保护他的安全。”
——
“殿下今日突然去大院,可是找我的?”肖珩分着筷子说道。
肖珩坚持今日晚膳由他亲自下厨,算是庆贺他得了差事,也是感谢苏简煜这半年对他的关照和提携。苏简煜拗不过他,便由得他去。此刻菜品皆已上桌,一共八道,荤素搭配得当。山中可用的食材不多,肖珩就变着法儿地做了新的菜式,不得不说是用心。
“本王若说是,六公子打算如何?”苏简煜歪着头说道。
“那学生喜不自胜。”肖珩欢快地说着,给苏简煜盛了一碗莼菜鲈鱼羹。
“没个正形。”
肖珩嬉笑着坐下,又问苏简煜是否愿意小酌,苏简煜没有拒绝。
“真好,”肖珩动起了筷子,“先前赋闲在家帮兄长打点家务总觉得无趣,如今得了这差事倒又觉得还不如在家舒舒服服的。”
苏简煜说:“你日后成婚,人家来说亲,总得有份差事的。”
“学生还早呢,”肖珩举起酒盅,“殿下尚且未娶,我不急。”
苏简煜饮尽杯中佳酿,说:“本王虽未娶,但膝下有一子,你呢?”
“那也得是像世子那般才好,”肖珩又敬苏简煜,“若是个蠢笨的就麻烦了。”
“垣哥儿的学问没你做得好,”苏简煜又喝一杯,摇摇头道,“本王自觉也算用心在教导他,可他在诗书文章上总是欠缺一些,五岁启蒙至今,长进不大。”
“凡事总得慢慢来,殿下用心良苦,世子也很用功。”
“望他下学而上达,日后能有所顿悟吧。”苏简煜再与肖珩碰了一杯。
“说起世子,学生有一事不明。”
“何事?”
“殿下一直不愿婚娶,是否与世子有关?”
苏简煜望着肖珩,默默地又喝了一杯酒,肖珩一时间以为自己说错话,连忙道:
“学生失言,殿下恕罪。”
“你说对了一半,”苏简煜示意肖珩再给自己斟酒,“垣哥儿从小养在本王膝下,如今有世子之名,本王若骤然婚娶,一则担心他与王妃是否能融洽相处,二来他世子的名分也要再行斟酌。想到这等家宅不宁之事,本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殿下当真是疼世子的。”肖珩与苏简煜碰杯,“那另一半又如何言说呢?”
苏简煜不胜酒力却连饮数杯,这时头脑发热,竟也少了几分顾虑,苦笑着说:“本王曾经心悦一人,只可惜不过一场镜花水月,无疾而终。”
肖珩微微睁大了眼睛,想到了那日撞见苏简煜廊下落泪的场景。
“你看这山庄的院子——”苏简煜又独自饮下一杯酒后站起身,一手撑着石桌,身体微微摇晃,“这院子是都是照着他的意思置办的,可如今,如今他却不在了。”
“殿下喝醉了。”肖珩听出苏简煜言语中的感伤,又回想起那日窥及苏简煜抱膝偷泣的一幕,于是起身去扶住他,“我送殿下回房。”
“本王没醉!”苏简煜推开肖珩,“本王没醉,本王清醒得很!”
肖珩不再与苏简煜理论,将苏简煜一把横抱起。苏简煜被这突如其来的猛力惊到,当下试图挣脱,涨红了脸叫骂着:“肖六你放肆,你放本王下来!”
肖珩没有理会,在苏简煜的捶打下,略微艰难地朝卧房走去。
“肖六!你罔顾尊卑,你大胆!”
肖珩脚下发力推开卧房木门,苏简煜自知再反抗也无用,于是不再作声,任由肖珩将他安放在床榻上。未等苏简煜下逐客令,肖珩便识趣地退了出去,正好还要收拾碗筷。
待肖珩忙碌完毕,已经是一刻以后。肖珩有些放心不下,若不是自己方才问起苏简煜的伤心事,苏简煜也不至于如此醉酒。肖珩当下折了回去,结果却见苏简煜连发冠都未摘下,此刻躺在被褥之上已经睡着了。
肖珩小心翼翼地帮助苏简煜脱去外袍,又摘下发冠,替他盖好了被子,决定在他身边停留片刻再走。苏简煜睡得安稳,呼吸平缓,肖珩借着烛光,端详着苏简煜的睡颜。苏简煜阖着杏目,光影将他的脸庞映照得更加朦胧而又精致。肖珩望得入神,这才忽然发觉苏简煜的眼角噙着泪水。
肖珩心中顿生自责,他恨自己多嘴,当下有些慌乱地伸手,借着衣袖温柔地拭去了苏简煜的清泪。见苏简煜已经睡熟,肖珩便打算离开。然而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苏简煜忽然勾住了肖珩的衣角。
“安仁……”苏简煜轻声呼唤着,“安仁,你不要走……好不好……”
肖珩迷茫地杵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肖六:扛起我心爱的小鸡仔~
简煜:?
肖六:小宝贝!
——
注:
“鹿鸣”、“食苹”均出自《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下学而上达”出自《论语》。
24、躲避
◎“有一事,还想请教百户。”◎
肖珩愣是对情爱之事再迟钝,也能大致推测出,苏简煜口中的安仁应当就是他曾经心悦之人。原先肖珩未觉此事有玄机,细细想来却是震惊万分——安仁根本不像是女子的姓名,而女子也不会取表字。这样一来,安仁只有可能是男子之名或表字。
这不仅基本坐实了苏简煜龙阳之好的传闻,还说明苏简煜对这安仁念念不忘,这才在醉酒之中,下意识地将自己错认成了安仁。可这安仁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与苏简煜之间又曾经发生过什么,致使苏简煜提及此人就黯然神伤,情难自抑?
肖珩想不明白,他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这一夜肖珩辗转反侧,下半夜才勉强入睡。
大抵是心中存疑,肖珩在辰时以前就已醒来,他习惯性地为苏简煜备好了早膳,但并没有如前几日般等苏简煜起身。在厨房忙完以后,肖珩就直接去了骁骑营。肖珩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心里堵。肖珩心想,或许是因为苏简煜的错认而觉得被冒犯。
苏简煜醒来之时觉得自己依然头重脚轻,仿佛脚踩飞云。他唤来女使帮助自己洗漱穿衣,这才得知肖珩已经赶往骁骑营去了。苏简煜有些不解,他对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只记得自己被肖珩横抱着送回卧房,自己还骂他放肆。
肖珩大抵是生怕今日再被自己责骂,所以早早地就溜之大吉,苏简煜如此琢磨着。
然而直到午睡起身,苏简煜还是没见肖珩回来,不由得开始暗暗担心起来——自己昨晚是不是言行之间有所逾越,肖珩是被自己吓到,所以才久久未归?可是苏简煜又拉不下脸面差人去骁骑营询问情况,或许肖珩只是因为今天任务繁重呢?毕竟他大小也是一个手下管理着三五十号人的将领。
于是苏简煜就在不安中自我宽慰,亦是无心读书,直到女使来报,说苏成蹊回来了。
“殿下。”苏成蹊一身乌檀色常服,显得风尘仆仆。从秋狝前一天算起,如今已有九日,苏成蹊想来也是日夜兼程,并未在黔州多做停留,这才得以在今日就赶了回来。
“你一路奔波辛劳,先去歇息再来回话吧。”
“多谢殿□□恤,”苏成蹊道,“一路快马加鞭倒也不碍事,属下还是想早些将黔州之行的结果告诉殿下。”
“如何?”苏简煜对此事的上心程度不比苏成蹊自己来得少。
苏成蹊摇摇头,说:“那家农户原籍并非属下与殿下遇见之处,不过他们确实丢过一个孩子,但并非是属下,许是早在饥年之中饿死街头了。”
苏简煜不免有些失望,但他知道苏成蹊一定比他更加失望,当下起身走到苏成蹊身边,拍拍他的肩头说:“那就接着找,总能找到的。”
苏成蹊随后退下,快速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袍服再入内侍奉,苏简煜大致将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苏成蹊。
“如此说来,肖公子——”苏成蹊顿了顿,“肖总旗倒是个能人。”
“这也是我没想到的,原本只想着随意应付。”
“我看殿下明明高兴得很,”苏成蹊戳破了苏简煜的矜持,“不过话说回来,怎的不见总旗?”
苏简煜尚未将自己醉酒之事告诉苏成蹊,这事略微有些尴尬。苏成蹊追随苏简煜十年,只一眼就能将苏简煜的心事猜个大概。他们二人,明面上是主仆,私下里更像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