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火锅吃完,夜深人静,程自逍和金钱多才趁着西洲入睡,偷偷摸摸的出了庙。
庙外月色朦胧,照不清前方的密林,但程自逍还是能清晰的感知到猎物的存在,它们的一举一动,身处的方向,体型大小,以及是何种动物。
“程自逍,我的胃好难受,想吐~”金钱多飞了会儿,落在一块空地上不肯飞了,她拉着程自逍的袖摆弯下腰,而后痛痛快快的将胃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给吐了就来。
程自逍跳开一小步,而后也弯腰吐了。
金钱多吐完擦了擦嘴,气息不稳的说道:“你本来就吃不进去,为什么非要让西洲弄火锅?你这不是让我陪你遭罪么?”
“我这是时刻提醒自己还是个人!”程自逍直起身子踉跄了几步。
“那你今日出去带吃的回来了么?”金钱多理了理头发,简直晦气死了,说着便在程自逍身上来回摸了一会儿。
她举止粗鲁,完全是饿的失了神智。
“我来拿,你别摸来摸去的!男女授受不亲!”程自逍拍开她的咸猪手,从腰间掏出酒壶和蜡烛。
金钱多见他掏出酒壶,两眼放光,扑过去就抢了吃,真饿死鬼。
程自逍无奈的看着她打开酒壶,将里面装着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夜色下,他一袭红衣,面色冷白,眼里更是泛着一层冰凉,回去的路就在前方,他反而开始变的犹豫不决。
“给你留了一口。”金钱多将酒壶递给发呆的程自逍,而后拿着蜡烛啃了起来,完全没在意自己做这些和曾经的自己有多么违和。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程自逍看了看手中装着血的酒壶,又看了看蹲在一旁大快朵颐的金钱多,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酒壶上的塞子。
可他仰头正准备喝上一口时,想到了西洲失望的表情,于是克制住了自己翻腾的欲望,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放下了手里的酒壶。
“你怎么不喝?”金钱多侧身幽幽说道。
“啪嗒”一声,酒壶落在地上,里面的深红色血液顺着泥土缓缓流动。程自逍低头,金钱多已经迅速移动到自己面前,嘴角挂着鲜血,白色的舌头瞬间变长,在泥土里搅动。
“金钱多!”程自逍惊讶的开口喊道。
金钱多抬眸,眼底一片血红,她听见程自逍喊自己,愣了一会儿,而后眨了眨眼,醒了过来。
气氛一下子变的凝重起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的笑了笑,看着程自逍惊恐的眼神后退了几步。
“我……我只是饿了,喝了几口血……那是……血。”她慌张的不成样,停在距离程自逍五步远的地方。
“很快就会结束的,明日我们就去找杜成禀,只要让他从先生那里拿到我们的骨灰,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而后……”
程自逍反应过来安慰道。
可他一想到那以后便握紧了拳头。
金钱多傻愣愣的点了点头,无辜又迷茫的模样让程自逍心生难过。
原来的金钱多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现在,都变了。
*
程自逍终究是忍住了饥饿。
回到破庙的时候西洲还在睡着。
他身体暖烘烘的,程自逍极度不舒服,但还是坐在他身边,将头靠在他肩上。
“西洲,我想知道在我们原来的世界里,你是不是个大帅哥,先打声招呼,我是颜控,如果你不好看,我会甩了你。”
“就怕我甩不掉你。”
“我们现在好像……网恋?”
“你应该好好的过你自己的生活。”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程自逍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翌日清晨,程自逍瞌睡连天的被西洲拉起来收进了伞中。他头晕目眩,睁开双眼与金钱多对视了片刻,后者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他,看的他心里发毛。
今日是青禾镇一年一度的符授节。
所谓符授节,就是祭奠逝去的故人,和中元节区别不大。但相比中元节,符授节显得更加的温馨些,没那么多繁琐的忌讳,参与进来的人也相对较少。
因为除了一些特定的人之外,这个节几乎没多少人过的上。
传说符授节那日,阎王爷会给阳寿未尽,却被无辜替死的鬼魂一个重返人间的机会。但这机会获取不易。因这冤死的鬼魂们,必须在人间还有一个挂念他们的人。
在这一日,那人必须将他的血滴在大门前,用朱笔在门前的灯笼上写上冤死故人的名字,而后坐在大门前等到第二日鸡鸣。
“这不是很简单么?”西洲朝着手中的红色纸伞开口道,他一身黑衣,身后背着长剑,手中的红色油纸伞与他的满身锋利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姑娘同他擦肩而过,叹了口气,小声嘀咕:“皮相是好的,可惜是个傻的。”
程自逍在伞中将她的话听的清楚,便不再开口说话。
见没人回答自己,西洲轻轻拍了拍伞面。
依旧没人回答。
“程自逍,话说一半为什么不说了?”他皱眉小声问道。
此时,小摊贩们已经摆好了摊子,有咸香扑鼻的葱油饼味飘至鼻腔,西洲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回答他,便咧嘴笑了笑,不再说话,自顾自走至烧饼铺前,掏出铜钱买了三块钱饼,吃得起劲儿。
街道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已有人写好了逝者的名讳,他看了看,竟出乎意料的多。
“这么多的替死鬼?”他心中疑惑,低头却见手中的伞抖了抖。
“杜成禀今日会去往城北的一家书院,名叫盛德书院,那就是我被害的地方,不过等会你可能会生气,我提前说句爱你。”程自逍忽然开口说道,他声音有些讨好,倒让西洲眉头一挑,总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没有回应程自逍的爱你,而是停下脚步反问道:“为什么我会生气?”
程自逍想了想,好半天才回道:“我其实……一直在你身边……有另一个目的。”他顿了顿继续道:“那就是——杀你。”
43、玉娃娃
◎早生孩子早得力◎
“汤包~新鲜的汤包~来客官,您要的汤包,好吃但烫,您注意慢些。”
老板端着热腾腾的笼屉放在木桌上,笑盈盈的嘱咐眼前背着剑,拿着雨伞的侠士。
那侠士一直在跟手中的雨伞聊着,看上去神神叨叨的。
但老板觉得,符授节嘛,总有古古怪怪的人信奉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本就很是平常,便不甚在意,送完汤包就回去继续做汤包。
“大哥,你这里可有鸭血粉丝?”那侠士忽然开口问道。
老板定住脚,回头看了他一眼。是位忒好看的侠士,眉眼清俊,面目硬朗,还是位十分会吃的主。可惜了,他不会这道听都没听说过的鸭血粉丝。
“客官抱歉,小店只卖肉汤面和汤包,其他的暂时还没有。”他挠了挠头,脸颊红了红。
程自逍抖了抖,凭空踹了西洲一脚。
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襟危坐,不再攀谈。
“我只是想着你可能饿了。”他小声对着伞说了一句。
伞没回话,而是继续听着另一桌的大娘们在窃窃私语。
插着木簪的阿婆一脸神秘的说道:
“那家书院五十年前就出过事。”
“什么事?”她的话刚落,旁边包着头巾的胖大娘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五十年前我还才十二岁,没嫁给我那口子前就住在那书院的对门,那通天火光,将整个书院烧的干干净净。里头教书的先生自知错事做尽,出去便是官兵,故与那十几名学生一同死在了大火里。”
阿婆说完喝了一口面汤继续道:“为人师表,却做出有伤斯文,伤风败俗的混账事,幸得一位姓容的书生博命告之官府,不然根本没人知道这事儿。”
“那姓容的公子如何了?”她身边的大娘听说过这事,可具体的倒不是很清楚,关于那告发之人,更是没有听说过。
阿婆这次没多言,而是拿起筷子开始吃面,只含含糊糊的讲道:“今儿符授节,少说点儿那玩意的事吧,那容公子……是个可怜人,官爷啊……说是在梦里见到过他,挺可怜的,没个腿,爬的很艰辛……。”
程自逍听完她们的对话,轻轻的唤了一声西洲,西洲面前的汤包只吃了一个,看样子是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