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断断续续投来。
幸运泰然自若,喝粥吃菜,丝毫不受干扰。
Mel冷笑一声,提高嗓门故意说道:“W社?叔,你猜是不是夏市编的稿?我看他上次吃的教训还不够。”
幸运和夏市当年打过的官司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夏市对幸运恨之入骨也是圈内人尽皆知。Mel一句话打消了众人的揣测。
幸运起身:“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化妆。”
已经连拍好几天大夜的幸运今天状态十分不在线,甚至贡献出了开拍以来最多的重复镜头。傍晚收工时,沈耐青提醒他:“老弟,你这不行啊,晚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下午茶园可是重头戏。”
“抱歉沈导。”幸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幸运老师晚上一起吃饭吗?”一女演员过来喊他。
“你们吃别等我。”。
回到酒店,换下衣服,拆下假发,卸掉妆容,幸运把脸泡在水盆里憋了将近一分钟。他看着镜子中满脸清水横流的自己,眼中有些落寞又有些哀戚,他擦干净脸,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忍不住咳嗽起来。
Mel恰好进屋,听见声音在门外问道:“叔,你没事吧?”
“没事。”幸运走出卫生间,眼圈泛红。
“齐萧今晚八点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退圈。”
“直接承认?不挣扎?不是他的风格。”
“叔,变异人啊,比出柜出轨都社死,证据确凿,怎么挣扎?齐萧这出儿,圈里最强公关都束手无策。”
“是,你不去吃饭?”
“哦,我过来拿戏服,一会儿让小潘把饭给你送上来?”
“我想出去走走。”
“行,你注意点安全。”Mel拿起戏服往外走,出了门口又回头叮嘱道:“你要不舒服赶紧说。”
“知道。”幸运笑道:“男朋友都没有倒越来越婆婆妈妈。”
天尚未完全黑掉,暮光青蓝,山峦之间云烟翻腾,完全让人捉摸不透形状,云气一会儿低得像是要压在人身上,一会儿又蹿上半空随风飘散。橙黄色的灯火零星散落。幸运不知不觉走到了嬴也门下。
台阶之上大门紧闭。
他略感失望转身准备离开。
回头间,嬴也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出现在他身后。
“我刚挖笋回来。”
“我,下班随便转转。”
“正好,你吃饭没?”
“没有。”
“要不要一起吃?我可以做水煮笋片。”
幸运低头笑道:“水煮笋片?你也吃得下去。”
嬴也反手从背篓中掏出一根沾满泥土的春笋:“你觉得怎么做好吃?”
幸运接过笋拿在手里掂了掂:“有点老,家里有腊肉没有?”
“有。”
“走吧,给你炒腊肉吃。”
嬴也失忆后却对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他坐在灶台边一边拉风箱一边偷瞄幸运,幸运眉宇间透着乏气,半小时哈欠打了三十几个。在幸运把醋瓶当成酱油瓶拧开的瞬间,嬴也说道:“如果不能保持充足的异相睡眠会失去对5-羟色胺和正肾上腺激素的敏感性进而导致认知功能受损。”
“啊?”幸运又打了一个哈欠,他看见手上的瓶子后知后觉道:“差点倒错。”
嬴也站起身,拿过大勺:“我来调味,你到外面清醒清醒。”
“你调味?”
“上次记住了你的调味技巧应该可以。”
幸运被推出厨房。他在院中转了几圈,院中处处是发出暖黄色光芒的木灯,树影、花影、竹影、山影重重叠叠,几只不合时宜的萤火虫飞舞在黑暗中,春虫在暗处噜哩噜哩、咕噜咕噜地鸣叫。
静谧、幽深、生气,完全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房屋院落,完全与传统徽式建筑不同的房屋院落。
—嬴也祖上为什么要在徽州大山深处修这样一座院落?
幸运不禁陷入沉思。
“幸运先生,吃饭。”嬴也出现在外廊。
“诶,在呢。”
幸运尝了口嬴也调味的笋炒腊肉,点头道:“可以,学得够快啊。”
“还是不行,我不太会掌握火候。”
“不急慢慢来,你才多大,日子还长。”
“喝酒吗?”嬴也问道。
“为什么要喝酒?”
“或许借酒消愁?”
“你看我很惆怅?”
“我前几天从树下挖出了几坛老酒,不知道是爷爷还是父亲埋下的。”
“可惜咯,我从不喝酒,不然一定要尝尝陈年醇香。”
“你来找我仅为给我做饭吃?”
嬴也不急不缓帮幸运盛汤,幸运盯着嬴也看了好一会儿,他放下筷子,把凳子往前挪了挪:“你......”
“算了算了。”幸运欲言又止:“上年纪爱胡思乱想。”
“嗯。”幸运不愿说嬴也也不再多问,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幸运的心事:“有些事自己不能决定。”
“是啊,岂止有些事简直好多事。”
“你明天要到北山茶园取景?”
“对,木西的最后一场大戏,拍完这一场再拍几场就要去横店了。”
“你要走啊?”
“还有半个多月,本想过两天再告诉你,过来跟你道个别。等我杀青回北京,去北京找我玩啊,带你吃吃喝喝,感受一下帝都跟木西村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幸运怕嬴也听到自己走的消息会难过,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谁知嬴也木头似的根本没有一点点情绪波动,只回了一句“一言为定”。
—哎。幸运暗自叹气。嬴也不愧是嬴也,跟自己成了朋友,依旧是他自己。
“我刚才想说,北山茶园有一棵老樟树,如果可以明天尽量不要靠近它。”
“你又预视到了?”
“对,老树会拦腰折断。”
如嬴也所言,第二日茶园里的百年老樟树果然莫名折断。
彼时,幸运正在跟沈耐青争辩不能在樟树附近取景,更不能把群架场景从樟树底下引出。俩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差点吵起来。
“幸运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的戏还是我的戏!”沈耐青气的把剧本一扔,助理赶紧捡起来。
幸运双手掐腰欲要反驳,只听这时“轰擦擦!”一声巨响,百年樟树应声而倒,残枝断叶四散飞舞,扬的到处都是。
沈耐青顷刻间火全没了:“靠!幸亏没过去。”
幸运耸肩。
—嬴也预视厄运的能力也不难用。
第11章
◎最年轻的博士◎
为什么离别总在下雨时?
一个千古不解的难题。
黄梅时节里,常是雨丝丝。
蒙蒙细雨几乎让人误以为是雾气弥漫。
嬴也窝在房间里,整日开着空调,试图让空气干燥来缓解疼痛。
幸运十多天没出现。他现在忙着在黄山各地补拍。
屯溪老街、花山谜窟、新安江、翡翠谷、竹坑......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拍两张照片发给嬴也看一看。
嬴也默默将照片中的风景画成速写记在日记本上。
临走前两天,幸运回到了木西,一同回来的还有楚然和。他这次专门为嬴也而来,没跟旁人透露半点风声。他上月派人暗中调查嬴也,结果嬴也的过往跟故意被人抹掉了般,一片空白,唯一得到的消息—嬴也,20岁毕业于麻省理工分子生物学系,博士学位。
麻省理工分子生物学专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博士。
从样貌到经历到性格,白纸黑字中的人物跃然出现在真实世界。楚然和铁心要趁嬴也失忆,将他收入囊中。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第一次见嬴也时自己言辞十分不妥。跟高智商人才谈钱,越谈越低俗,谈理想、谈抱负、谈奉献,越谈越高尚。智商太高的人情商一般都欠缺。他决定转变方向,单枪切入。
俩人面对面坐在茶几前。嬴也腰板挺直坐姿端正,楚然和越打量越满意。
“小嬴同志,我知道你是个爽快人,我直话直说不拐弯抹角绕圈子,这次我来的目的就是想请你加入乐楚。”
“乐楚影视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新兴多元化娱乐产业公司,主攻艺人经纪、影视制作、偶像经纪,不过公司旗下现在好像没有非常出名的艺人。”
“是,没错。小嬴同志,不,或许我该叫你嬴博士。”
“你调查我,无妨,我刚才也调查了你。”
“我既然诚心诚意想请你加入乐楚,总要调查一下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