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大顿时来了点兴致。“呦呦呵,今儿个许先生可是大手笔!”
“不敢当。”许季珊谦逊地欠了欠身,随后在对面的太师椅坐下。
“说吧,什么事儿,让你寻我都撵到外头被窝里来了?”洪老大毫不在意地大笑。
在洪老大旁边,还躺着个光. !裸上身的女子,两条玉臂. 横. !陈。
许季珊规规矩矩坐在那儿,双手交叠,眼睛根本不会往不该去的地方去。听了洪老大这话,他先是翘起唇角笑了一声,随后淡淡地道:“想请洪老大帮忙,除个人。”
“哦?”洪老大诧异地哦了一声,随后坐起身。“去去,先到外面躺着去!”
洪老大用脚踹旁边那个年轻女子。那女子从睡梦中被人踹醒,慌慌张张坐起身,用薄被裹住身子。
洪老大一脸不耐烦。“出去!商议正事呢。”
那女子光脚趿拉着鞋睡眼朦胧地走出去,边走边抬手打哈欠。在路过许季珊的时候,眼角扫了扫。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管的别管。”洪老大阴森森地说了句。
“洪爷——”
那女子娇滴滴的回头,一个拖了长调的撒娇还没能讲完,硿咙一声!洪老大将手拍在案几上,茶盏都往上蹦了蹦。
那女子打了个哆嗦。
“再多说一句话,走出这扇门,你就再也没说话的机会了。”
那女子再次浑身打了个哆嗦,慌慌张张的就出去了。
莺歌馆隔间内只剩下洪老大、许季珊与许季珊带来的司机管家。洪老大皱着眉头,叼着烟杆诧异地问道:“到底什么事儿,要除掉谁?”
许季珊微微往前欠了欠身,不答话,倒先叫管家走过去将五个箱笼逐一打开。第一个箱笼打开,是珍珠,颗颗浑圆饱满,色度润泽。第二个箱子打开则是银元,第三个打开是一尊金佛。
洪老大抬手,先喊了声停,扭头上上下下地扫了几眼许季珊。“许大商人,你今日托办的事情不一般啊!你想要杀谁?咱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硬茬,我青帮不接。”
“洪老大睿智。”许季珊先轻巧地拍了记马屁,最后笑了一声道,“这人嘛,身份原本也算得上显赫,只是眼下局势乱的厉害,只消悄悄儿的……”
许季珊抬起手,单手立掌,往下咔擦一下,比了个手势。
“让这人从此再发不出声,对洪老大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洪老大沉默了会儿,哈哈大笑道:“你可别挖坑埋我!若真是容易的事儿,许大商人你犯得着下这么大血本?”
“后头两个箱子,洪老大您还是先瞅一瞅。”许季珊笑而不答,一努嘴,管家便会意地将两个箱笼都打开。
洪老大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赫赫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第四个和第五个箱笼,赫然都是金条。
“……什么人,值得这么大价钱?”洪老大眼底赤红,人彻底清醒了,粗嘎着嗓子阴阴地笑了一声。“许大商人你同我说句实话,你想杀的,别是……”
洪老大说着,单手向上指了指。“……上头那位吧?”
“上头哪位?”许季珊蛮不在乎地笑。“如今在靖西府坐镇的可不止他一位。”
洪老大嘶嘶的倒抽了口凉气。“你想杀的果然是那位秦大人?”
“不是他,还能是谁?”许季珊说着,轻轻掸了掸西裤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然道:“他今日叫人开枪打掉了一只耳朵,正是杯弓蛇影的时候,乱哄哄的,满城都在抓人。这时候趁乱下手,谁也不晓得到底是哪边儿做下的。”
洪老大沉默了会儿,哑着嗓子笑了。“许大商人好算计!可是这么听起来,这样轻巧便宜的活儿,为什么非得来照顾我呢?”
“因为洪老大您是个实诚人。”许季珊身子微微往前倾,再次送了记轻飘飘的马屁。“洪老大您在道上混,一言九鼎,是这个!”
许季珊比了个大拇哥。“许某人佩服。”
他抬起手顺势拱了个拳,又面不改色的继续恭维道:“这事儿,若是托了旁人,我都信不过。只有洪老大您,才能接得下这样一单生意。”
洪老大仍在迟疑,冷不丁许季珊又补了一刀。
-“旁人嘴小吃不下这块肥肉,难道青帮也吃不下?”
青帮与洪帮向来争锋相对,虽说双方后来勉强妥协,如今与朝廷东洋人联合管辖着靖西府,井水不犯河水,但彼此街头磨蹭是常有的。许季珊这话不阴不阳,洪老大有些恼怒,将眼睛一瞪。“许大商人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许季珊神色淡淡的。“这些箱笼不过是定金,待到事成后,还有两倍。”
许季珊比出两根手指,正反在洪老大眼皮子底下亮了亮。
洪老大呼吸声再次粗重。
室内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四个男人的呼吸声或浅或深,彼此间甚至能够听见对方心跳。
许久后,洪老大终于哑着嗓子阴阴的笑了一声。“好,就冲许大商人这句话,咱弟兄们替你做了!”
“洪老大果然快人快语。”许季珊笑吟吟地冲他拱手。顿了顿,挑起浓眉。“具体什么日子可得?”
洪老大再次咬烟杆子,眼眸微眯不眯。“具体哪天,得由我手下那些弟兄们说了算。”
“那是自然。”许季珊跷起二郎腿,双手搭棚在膝盖头,慢悠悠地补了句。“不过最好是快着些。若是再晚,等到云先生那头的枪声一打响,怕是这位就先提裤子趁乱逃了。”
洪老大眼中精光一闪,随后松开烟杆子,哈哈大笑。“一言为定!”
许季珊也笑,慢悠悠地站起身。“好。事成之后,许某自当登门道谢。”
“好说好说。”洪老大大笑着冲他挥手。
许季珊便在洪老大的笑声中,扬长而去。
58、58
◎“大宝贝”◎
当天夜里,水玖依然发着烧。许季珊贴身伺候了大半宿,到后来也就懒得再出去,直接倒在地板上,大字型双手枕着头,不一会儿就呼呼入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水玖却醒的早。水玖先是朦胧的睁开眼四处打量了下,随后入耳听见如雷的鼾声,不由得一怔,以为自家还在梦中没清醒。他揉了揉眼,再转头望过去,好容易在角落发现大字型睡得正酣的许季珊。
水玖不由得失笑,赤着脚下地,刚走了两步,立刻身子一晃。他忙不迭手撑住墙壁定了定神。待他挪到许季珊身边的时候,许季珊仍兀自浓睡。
水玖怕吵醒了他,便没吱声,静悄悄地在一边立着。
睡梦中的许季珊似有所觉,两道浓眉跳了跳,过了会儿,皱紧的浓眉又舒展开,再次沉沉睡去。水玖这才抬起手,绵软指腹轻轻抚过许季珊刚才皱紧的眉头。
良久,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季珊。”
冷不丁绵软手指就叫人抓住了。
水玖一惊,垂下眼,却见许季珊原来早已醒了,就连刚才的鼾声怕也是装出来的。
“你这人……”水玖欲言又止。
“我这人,怎么了?”许季珊翻身坐起,顺势将水玖整个人揽入怀中,低低地笑道:“若不是我这人,水老板现在还在牢里头呆着呢!”
“你这是要与我讲恩情?”水玖挑眉,似笑非笑。
“你愿意同我讲吗?”许季珊接着他的话头,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沉沉,像是从他胸前块垒肌肉震荡而出。
眼下是在卧房内,许季珊只松松的裹了件灰色和服,胸襟大敞。
水玖比他也好不了多少,更何况昨夜病着,许季珊替他全身都用酒精擦拭过,所以就连这件雪白浴袍都是松松地敞着。被许季珊这样一拉一拽,便春光无限好。
许季珊眼神不自觉的就往不该去的地方去了,哑着嗓子,故意逗弄这人。“哎呀,可惜了的!若是搁在戏文里头,就凭把你从牢里捞出来这桩恩情,怕不是水老板你就得以身相许。”
这句话被他刻意演绎得阴阳怪气,还夹杂着南洋腔的越剧半吊子。
水玖没忍住,噗的一声就笑了。
“笑什么?”许季珊声音沉沉,俊脸绷紧。“这一笑,难道就能将恩情抵了不成?”
“那,你让我怎样?”
水玖靠在许季珊怀里笑完了,一双清凌凌的丹凤眼斜瞟了下,眼波中似有无限情意。缱绻的,像是日头底下一丝一缕的柳絮,明明看得见,却捉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