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燕城做什么?我不回去!”左青青闹别扭。
任古飞俯身贴近,凑着她耳朵嘿嘿傻笑,长满枪茧的手按住她。“傻丫头,你家老子让我去上门提亲。”
一分钟能讲完这么多话?何况左父那脾气,开口就得咆哮个三十秒,哪来这么认真地峰回路转,还给他提了醒儿、让他记得上门提亲?
左青青一百个不信,怀疑任古飞就是在忽悠她。“我爸不是个容易转弯的人。当年从领导岗位退下来,也不是别人排挤他,是他自己觉得气不顺,就退了。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当年那口气也没能顺过来!我爸对服务了一辈子的工作都这样,对你?”
左青青拿眼尾扫向任古飞。“对你,那就更不能了。”
任古飞神气活现地扬眉笑了声,左边脸颊那粒小酒窝又冒了个笑泡。“都说人老了,就是个老小孩儿,你爸今天一大早可是把我骂的够呛!指不定就是骂的狠,所以他老人家气顺了,同意把你嫁给我。”
“他骂你啥了?”
“土匪、强盗、挨枪子儿的,大院里那些话,他老人家都骂了个遍。”
左青青将信将疑,咬着下唇想了会儿,歪着脑袋认真地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任古飞?”
“嗯。”
“是不是因为我爸同意咱俩结婚,所以你就改变主意了,不想再节外生枝?”
任古飞叫她问住,愣了会儿,脸上有点不自然。“【笼】那帮子畜生,该教训的还是得教训。和你去南加州搜集证据起诉顾琛,这件事儿是板上钉钉的。”
他把顾琛单独拎出来了。
左青青有些狐疑。
果然任古飞接下去就说,“顾琛是顾琛,咱们先把证据收集齐了,在加州那头起诉他。他国籍也是那边的吧?”
“为什么抛掉Lucika这件case?”左青青推开他,距离他眉眼十公分,抬手撩了撩鬓边碎发,冷静地问他。
“并没有抛掉,只是暂时先放一放。”任古飞龇牙咧嘴,笑容略有些不自然。“咱俩结婚得在燕城办,去你家提亲的事儿,好容易你家老头子首肯了。我不想节外生枝。”
今晚龇牙咧嘴和她笑着说话的任古飞,与昨夜暴雨里跟她说这个世界上的光必将刺穿黑暗的任古飞……像两个人。
左青青心底那股不安在扩大。“你的意思,是让我只把这件事控制在加州?”
“加州立法比较容易搞清楚。”任古飞神色正经了些,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撩她发丝,斟酌着慢慢地道:“如果地域跨度太大,这件事就会变得非常棘手。三年、五年,甚至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扳倒他们所有人。青青,我们为什么不擒贼先擒王呢?只需要把顾琛干掉就行,咱们就用加州的证据,在加州告他。”
顾琛欺负过她,任古飞记恨顾琛并且执意要扳倒顾琛,左青青能理解。
不过,就仅仅是因为这样吗?
“任古飞你和我说句实话,”左青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声音清凌凌的,有点冷。“把顾琛单独拎出来、就顾琛欺负我的事情单独起诉,你做这个决定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为了给我出气儿,还是……你并不想这件事在国内传播开来,以免影响了你我的声誉?”
“都有。”任古飞老老实实地回答她,顺便叹了口气。“他欺负你,我肯定不能饶了他。就算是老子甩掉这套制服不干了,24小时与他对簿公堂,老子也愿意!但是这件事只能限于加州,第一这畜生不是华国国籍,在这儿想让他坐牢很难;第二么,你家老头子是个老古板,又刚同意咱俩结婚,要是为了这头畜生的案子闹的满城风雨,不值当。”
左青青恨恨地推开他,站起身。“那怎样才叫值当?”
任古飞仍盘着两条大长腿坐在勃艮第红木板,扬起脸看她,苦笑道:“丫头,我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左青青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任古飞一看势头不对,连忙改口。“不是,我错了!是为了咱俩好!”
左青青却更气了。她冷冷地瞪着任古飞,气势汹汹地质问他。“Lucika是顾琛案的新受害者,昨晚我与她联系你也没反对!还有,你昨晚才说过,所有的黑暗都可以被刺穿,我们要帮成苓、帮Lucika,帮她们就是在帮我自己!”
“我可没说过。”任古飞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皱着眉望她。“对,我是不反对你和Lucika联系,你安慰她、帮助她,都没问题,我只是让你不要把你也曾经是顾琛捕猎对象的事儿坦白给她。还有,视频这事儿太危险了!你没必要暴露太多个人信息。”
任古飞眉头又皱紧了些,咂摸下唇。“至于成苓么,我从一开始就不建议你和她结盟。这女人比Lucika更不靠谱!Lucika好歹被虐. 打后站出来对公众哭诉求助,点名道姓了要告顾琛,她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找帮手和顾琛对着干。你帮Lucika,是她借你的势,她必然得倚靠着你。而成家大小姐么,退路太多了,你别看她眼下和你哭哭啼啼说未婚夫t. 教她骂她未婚夫不是人,回头你真要跟她上纲上线,她脸一变,来个翻脸不认人,你咋办?老左家和成家、马家都有来往,燕城圈子里一闹腾,你就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劣势。指不定还得给几顶大帽子给你扣着,说你挑拨离间他们两家关系什么的,到时候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丫头,咱犯得着吗?”
左青青越听脸色越白,胸口起伏的厉害,一颗心也像是掉进了冰窖。
她承认任古飞说的都对,说的都在理儿,也的确是为了她好。可这样明哲保身的任古飞,与燕城那帮子世家子弟又有什么区别?
“任古飞,”左青青绝望地闭了闭眼,心里头一冷,就只能下意识抱紧双臂。“你让我一个人静静。我需要思考。”
“行!”任古飞利落地站起身,人高马大地笼住她,听声音明显松了一大口气。“你晚上吃饭了没?没吃我去做。”
“不用了。”左青青摇头,咬了咬下唇,缓缓睁眼。“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任古飞低头认真地看她,皱眉略微不安,又想哄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把这件事控制在最小范围内,然后一击即中。丫头你知道我这人……”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左青青打断他,瓷白的娃娃脸上写满疲惫。她也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任古飞,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咱俩好。我也承认成苓不一定会有勇气站出来,成苓是个不可靠的联盟者,可是任古飞,我昨晚……昨晚我是真的以为,你支持我帮助这些所有被侵害过的女孩子,让那个【笼】和它的所有成员都绳之以法!”
任古飞俯身,把下巴轻轻搭在她头顶发旋儿,嗓音微有些沙哑。“丫头,我很愿意支持你。为了你,我愿意做那个保卫公主名誉与敌人浴血厮杀的骑士。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愿意帮你去完成【秀色】计划,陪你走遍地球上每个角落,逐一地帮助每个被侵害的姑娘。可是青青,我不是上帝,你也不是,我们只是两个普通人。想要完成这样一个宏伟的计划,需要耗费两个普通人足够多的时间,还要搭上金钱、名誉、幸福等等所有的代价。这些代价有些我们付的起,有些……我们付不起的。”
任古飞低头,眼睛对眼睛地注视着她,哑声道:“原谅我青青,我只是个能力有限的、自私的普通人。我想保护你,在保护你与保护全世界之间,我永远都会、并且只会选择保护你。”
左青青身体抖的厉害,嗓子也在轻抖。“所以你就决定放弃其他人了是吗?”
“并没有放弃。”任古飞见她这么固执,只得苦笑了一声。“等咱俩婚事先定下来,再把起诉顾琛这件事儿搞定,再慢慢儿地解决其他人的问题,不好吗?”
“可是每多耽搁一天,这世上就会多一个受害者。”
“丫头,”任古飞叹息着把她搂入怀里,无奈又宠溺。“饭要一口一口地吃,问题要一样一样地解决。咱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不好吗?”
不、好!
左青青内心抵触,理智却在脑海里撕扯,拼命对她说,就这样吧,他给你安排的就是最完美的计划!你不是上帝,你也只能帮她们帮到这里。